沁源客栈上上下下都很紧张,因为大皇子又来了,还是来找齐楚涵。
知晓内情的人自然是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合作又敌对。三皇子方人事调动频繁,大皇子不得不上心。
齐楚涵在三皇子府待了那么久,很有可能是代表了木鱼老先生,或者说是当今皇帝有所偏向了,大皇子不得不郑重看待。
不知晓实情的人自然八卦,虽说大皇子每次都带了护卫,可两人终究是男女有别,在八卦者眼里:万事皆有可能!
哪怕不可能,但若有意思,还是可以可能一下的。
比方说:齐楚涵几乎是和婉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比方说:齐楚涵孕子要挟,想要正妻位子。
比方说:大皇子是人间的大皇子,岂能不沾烟火?或许早就有情。
……
这些闲言碎语当然不会传到当事人耳中。活腻歪了不成?
大皇子气势汹汹而来,却在齐楚涵身前发了懵。
齐楚涵此时正裹着最厚的大棉被,虾缩在床,不停打滚。
山山无奈又心疼地抱着一碗红糖姜水在旁,地面上已经撒过三碗了,就是喂不下去,急得她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大皇子也是第一次见齐楚涵如此痛苦的样子。
虽说当今天下,男女之间并没有过于严苛非人的道德标准,不过山山还是难以启齿。
这几天大雨,湿寒侵体,诗绝之死,过量饮酒,再加上这些日子心神过劳,这例假之痛,远超以往。
齐楚涵此刻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刀腰斩,偏偏还没斩透,半边身子筋骨相连,似断非断,痛不欲生!
她不想喝任何东西,最想变成男儿身,或者,太监也行。
除了难忍的疼痛,还有近乎绝望的孤独,她不是和这个世界不熟,而是她已经快要和本来的自己诀别淡忘了。
若不是这次例假难以忍受的疼痛,齐楚涵都快忘记自己的本我了。她本是男儿身,夏天打篮球出一身臭汗,然后买瓶冰饮,就能感到幸福的小公民。
可如今呢,算什么?
这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清晰持续的痛楚让齐楚涵自责,愤怒,恐惧,最折磨的是找不到发泄的口子。
齐楚涵神经质般地想脱离这副躯壳,她不想承受这份痛楚,也不想控制这具身体。
于是,现在的齐楚涵更像个神经病!
山山尴尬无措的表情让大皇子很快明白过来。
其实大皇子这次来,除了想要敲打一下齐楚涵,最主要的还是想了解三皇子近日的动作根由,当然了,他绝不承认也有部分原因就是想和脑子聪灵的某人聊聊天。
“多喝热水!”大皇子看山山手里冒热气的碗,只好说了句不咸不淡的废话。
“喝你妹!”齐楚涵简直暴怒。
你知道有多痛吗?想死啊!啊啊啊——
多喝热水?你咋不把老子煮了呢?老子需要水吗?老子需要的是止痛,永久、麻溜地止痛!
老子最需要的可能是死掉!齐楚涵的脑子几乎崩溃了,各种神经想法疯狂迸发。
这整座天下有几人敢这样对大皇子说话?
大皇子面色阴沉,第一反应就是想把齐楚涵扔掉喂蛇,可看她打滚痛吟,算是情有可原,总不能真与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拿来!”大皇子一只手伸向山山手里的糖水碗。
山山不敢疑问,不敢抗拒,只好顺从地递了过去。
“别让她动!”
山山听命,跪在床上,紧紧抱住齐楚涵,“小主子,稍微喝点吧,能好受点儿!”
大皇子前倾,一手捏住齐楚涵的双颊,强行令其张嘴,一手端碗就要灌下去。
“哼,矫情!”
齐楚涵就像一条被拍上岸的鱼,竭力扭滚,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痛楚了。
大皇子看不下去,屈腿压住齐楚涵的腹部,想要稳住这条濒死的鱼。
不成想,这一碰,齐楚涵就像中了一道雷电,不知何处来的力量,不仅挣开了山山的控制,还飞脚踹了大皇子一个后仰,若不是侍卫反应快,紧急扶住了大皇子,这位谪仙可能就要来个大失颜面的坐地墩了。
红糖姜水撒得到处都是,大皇子勃然大怒:“齐楚涵,你想死不成?”
“求个痛快!”齐楚涵现在是真想死。
大皇子脸庞咬骨凸起,“给我绑了,灌她热水,最少十大碗,不,灌到她死!”
山山惶恐跪地求饶:“大皇子饶命,我家小主子只是没什么经验,这几日又过于劳累,还受了雨寒,实在是痛得没了理智,不是对您不敬!”
过于劳累?在三弟府里捧心献策,然后踹我一脚?大皇子面色阴沉。
两名侍卫见状,不敢耽搁,当即行动,将齐楚涵五花大绑,不,是蚕茧大绑,齐楚涵除了脖子脑袋,哪儿都动不了了。
“热水呢?”
山山生怕再伤了小主子,急道:“不敢劳烦,奴婢来做。”
大皇子怒道:“你做什么?喂了半天全撒了。”气劲越来越大:“给我灌!”
侍卫只好动手,被绑又被训,齐楚涵的皮性子被激发:咬牙瞪眼,就是不喝!
大皇子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二百五,脾气威势齐压,“给我拿下这小奴婢,杖责十万,打烂为止!”
山山浑身冰凉,齐楚涵还在无意义地挣扎。
大皇子更气:“还愣着干什么?”
一名侍卫只好动手,控住山山。
“不用带下去,就在她眼前打!”
齐楚涵反而急了,“我喝!”
饶是知道齐大才女疼惜下人,大皇子亲眼所见,仍觉得新鲜可笑。
“好啊,喝一口少打一杖!”
侍卫端了碗,送到嘴边喂,齐楚涵咕咚咕咚,大口喝光,看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人家好心喂你,你耍矫情,闹泼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喂你毒药呢!”
齐楚涵顶嘴道:“那是你这个臭男人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嗯?”
齐楚涵恨不得将头埋进小碗里,这怎么还管不住嘴了?
大皇子不语,现在猖狂?那咱等等看。
一连喝了六碗,痛楚仍未减轻,可肚子却涨得难受。
侍卫仍旧听命,一碗一碗地喂,几乎都不给齐楚涵喘息的机会。
齐楚涵自知今天失仪,屋内只有她喝水的声音,气氛很压抑,很可怕。
悄咪咪地偷看了一眼大皇子,早就恢复了冷漠的样子,让人害怕。
可齐楚涵实在喝不下去了,只好一点点地往嘴里吸。
喂水的侍卫满眼不可思议地瞧着齐楚涵不停地喝,巴掌大的一碗水竟能喝足一炷香的功夫,这份“吸”水长流的本领,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齐楚涵的肚容量终究是有限的,她觉得自己再喝半滴水,肚子就能炸开。
大皇子低眉垂眼,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很悲伤的样子。
齐楚涵吹着碗里的红糖姜水,水纹荡漾,装样子硬撑。
最终先受不了的是那位喂水的侍卫,手臂手腕几乎要抽筋了:“殿下,齐大才女喝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