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支利箭仿佛一道黑色闪电,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正中一百步外红色的原木靶心。
围观的人群发出喝彩声。
“哇!真是太厉害!”
“精灵先生好帅!能请您喝一杯价格昂贵的松溪镇产的梅洛气泡酒吗?”
一个肥胖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挤在观众最前面,高声向弗雷德里希喊道。
商人的相貌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两块肥肠般的嘴唇向外翻着,像是刚刚被野猪亲吻过。宽敞的非常过分的额头被太阳晒成酱紫色。头顶孤零零的几根头发随着商人身体的晃动显得岌岌可危。他的蒜头鼻沉重的喘着气,脸上的肥肉挤得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几乎失踪了。
精灵显然听到胖子的呼喊声。他转过头,一张丑脸便猛然闯入了他的眼睛,仿佛一直粗鲁的野猪突然闯入宁静美丽的花园。
精灵极端厌恶地瞥了胖子一眼,胖子却受宠若惊般地冲精灵谄笑起来。
“你这个穷鬼滚一边去!离老子远点!再敢挤老子,老子就狠狠地扇你发着穷酸味的臭脸!”
很快,胖子的谄笑便被打断。他又忙着教训起因拥挤推搡而不小心撞到他的农夫。胖子肉球般的身体在人群实在太容易被人撞到了。
老实巴交,体型瘦小的农夫惊讶的看胖子瞬间从友善大方的绅士变为般凶神恶煞般的恶棍,忙不迭的道着歉。
胖子又吓唬了一会可怜的农夫,便心满意足的掏出一块粉色手巾,一边低声咒骂着秋日正午炎热的太阳,一边擦着从脸颊两块肥硕的赘肉上滚滚而下的汗珠。不远处观众的喧闹,他听得清清楚楚。
精灵少年般杏仁般细长的眼睛又不屑地瞥了胖子一眼,露出鄙夷之极的神色。
他对此很有经验,他抬起头望着竞技场上空,欣赏起明亮湛蓝天空飘着的几朵轻絮般柔软洁白的云彩,想着自己的心事。
弗雷德里希抱着双臂,站在竞技场赛场的中央,凭着俊秀之极的容貌,和高超的箭术,他很快便赢得了不少观众的喜爱,可这些,他并不在乎。
他有着典型的精灵少年俊美的外貌,高挑显得有些单薄的身材,轮廓清晰立体的面部轮廓,俊美秀气的五官容貌,阴郁沉静的天然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那狭长的双眼和尖尖的耳朵,将他和人类区分开来,精灵少年的瞳孔是同猫一样的碧绿色。
看着自己亲眼目睹的人类种种丑态,他更坚信自己以往对这个卑贱种族的所有评价。
弗雷德里希用手将金色长发往耳后拢了拢,他的鬓角上两条细长的辫子上绑着一些用细碎的宝石做的发饰,一件宽敞得体的白色长衫上套着短小的蓝色背心,两只贴身的羊毛裹腿套进马靴里,显得格外地潇洒干练。
这个令人作呕的胖子,显然就是人类劣等基因的杰出代表。
人类的卑劣应该已经深入到他们低劣基因的深处。他们会在不同的时刻显露出缺乏教养和趣味低俗的本性。
弗雷德里希心里不停的咒骂着一切人类,尤其是刚刚恶心到他的那个野猪般丑陋的胖子。
他握紧右手拿着一把精灵弓,这把双曲精灵长弓产自日暮森林的精灵部落,弓身用紫衫和白蜡木黏合层压而成,制作工艺几近完美。这把弓已经伴随了他多年,如今这把弓就像是他手臂的自然延伸,几乎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作为日暮森林绿约联盟共认最好的弓箭手之一,他对自己的箭术有绝对的自信,像现在这样传统简单的比赛,对他来说并没什么挑战,因为射击这样的固定靶,他几乎能保证箭箭射中靶心。
刚才那一箭也相当漂亮,可他并不怎么得意。
因为现在,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今天他遇到了一位有点难缠的对手。
让他有点尴尬的是,他的对手是....
弗雷德里希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瘦弱到令人同情,还未真正长大的人类女孩。
女孩低着头,羞涩的走到射击位上站好,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瘦削细长的身体像个发育不良的豆芽。她穿着一身明显肥大不合身的佣兵皮甲,看上去像个热衷于玩打仗游戏的淘气乡下少女。
她稚嫩的脸孔上画着粗鄙极了的浓妆。那两块艳俗极了的腮红,像是脸被牛蚊叮咬后留下的肿块,而她的两只眉毛像是用小孩用烧火棍画的涂鸦,夸张难看的妆容几乎淹没了女孩的全部容貌。唯一值得称赞的,是她那天然未修饰的,扎成马尾的漂亮灰色长发。
天呐!这可真是一场审美的灾难!
人类这低俗而又毫无品味可言的审美,几乎快灼瞎我的双眼了!
弗雷德里希心里哀叹道。
可就是这个丑陋的女孩的箭术,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惊艳。
这个毫不起眼的卑贱种族少女,让他感受到全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不仅仅是因为女孩的箭术,甚至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仿佛是一种奇迹?
无所谓了,女孩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又能看到女孩那犹如奇迹般的表演了,弗雷德里希不由得又开始心悸了,那是一种及渴望又绝望的复杂感觉。
少女侧身站好,专心的看着远处的箭靶,从绑在后背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长箭。
弗雷德里希在不远处看到女孩抽出箭,看到长箭上那独特的螺旋状箭翎,他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女孩左手挽起手中那把十分普通的珍珠短弓,右手拉开弓弦,让细细的弓弦贴在她脸颊上,弓弦在她的瘦削的脸颊上压下一道浅痕。
在她瞄准的一瞬间,长箭便飞射而出。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气呵成的一箭,女孩优雅潇洒的动作姿态,瞄准后极快的射击节奏,所展现出来完美、浑然天成的射击节奏,让整个射击过程仿佛是一段迷人的艺术表演。
这不可能!弗雷德里希又一次目瞪口呆的一次看完女孩的整个射箭过程。
偏心的造物之主,赐予人类这该死的天赋!
弗雷德里希心里狂叫着,他又一次目不转睛像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看完女孩的比赛,他心中除了汹涌而出的艺术之火外,还夹杂这丝丝嫉妒羡慕的火焰。
又是这样!这简直就是一场展示射击之美的行为艺术!
这样完美的射箭表演,女孩在之前的比赛中已经丝毫不差的重复了九遍。
可每次弗雷德里希都像是第一次看一样,其中艺术般的妥帖和美感,让他食之若怡,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每次都是几乎一模一样地完美无缺,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弗雷德里希的认知。
作为部落公认的神射手,他对射箭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知,对射击的节奏和感知,他都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
该死!该死!
弗雷德里希知道了自己心里那莫名焦虑的真正原因。
来自艺术视为生命的精灵部落,他在女孩身上看到了那犹如艺术般完美的射击,这让他自惭形秽不已。而他自己一直坚信的,在部落普遍流行的公平差异化对待理论也被挑战。
这才是让习惯自傲的他感到焦虑的真正原因。
比赛结束了。
在平时很快便能决出胜负的十箭记环比赛中,他和女孩从开始到全部射完十箭都是满环,这并不多见。
看到比赛结束,两个选手依然平局,不分胜负。这可把斜了一只眼睛的矮胖秃头裁判惊着了。
秃头裁判慌慌张张地小声嘀咕着,低头翻看了会他一直拿在手里一沓写满字迹的纸。
用很久没洗过黑色长袍满是油渍的袖口,擦了擦他脑门上那些亮晶晶的汗珠。
在假模假样的思考了一下后,秃头裁判告诉弗雷德里希和女孩,按照比赛规则,他们需要再加赛一轮,这次加赛,如果谁先失误,便会立即被判输,而对方则为胜者。
“真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弗雷德里希心里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愚蠢的人类应该是还没看出来,像他和这个丑女孩的这样的射手,不是仅仅一场加赛便能决出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