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苏行:
见信好!
这不是一封抒情的信,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会抒情;
这也不是一封告别的信,因为我们无需告别,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本就永远在一起。
小时候,我问你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一闪一闪的,你说,那是因为它的里面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永远保持跳动。
现在,我也想告诉你,我也有一颗心脏,它也会永远保持跳动,不论我生存或是死亡。
对了,今天是星期六,按理说,你该为我做红烧肉了。
信的末尾是她的签名,不是狂放的草书,也不是工整的楷书。只是一笔一划写的苏清繁,他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认真努力,倔强的写着自己名字的小女孩,那时候,她还拿不住笔,可是她偏要写,即使本子破了,即使字扭扭曲曲。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他有一瞬间不想接,可还是拿了起来,良久,他闭了闭眼,感觉到一阵晕眩。
再次睁开眼,他觉得眼睛有点涩,他坐了一会,慢慢的起身,走下楼,他找了个保温盒,把红烧肉和米饭装进去,他拿起衣服和车钥匙,走了出去。他要去行星医院。
18年前,苏氏企业的第三代继承人苏云盛突然直接瘫痪了,再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的当天,医生宣布他成为植物人。他的儿子苏极也在出差的途中失去了联系,彼时,整个苏氏企业上下都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唯一能继承财产的只有苏清繁,然而,当时,她只有2个月大。她的母亲,苏家的儿媳妇开车几千公里,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扔在了呼伦贝尔铺满风雪的大草原上。
而后,有人又进行了第二次围杀,他们誓要将苏家的继承人斩草除根。
当苏行赶到的时候,他遵照父亲的指示在一处小土丘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生命,她全身是血,却还在发出微弱的啼哭声,她的身边有一头狼,还有一个男人的尸体。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苏行站在漫天的风雪中,看着那头高傲的狼,他慢慢攥紧拳头,就在他想动手时,突然,那头狼发出了一声凄厉但却有着愤恨的长啸,继而,那头狼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叼起婴儿像他冲来,14岁的苏行瞳孔骤然紧缩,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后退。
就在他准备顽抗时,那头狼突然放慢脚步,轻轻的将婴儿放在他的脚边,并用头蹭了蹭他的手,似在托付。他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忽然弯身抱起婴儿,将怀中那瓶他捂了很久的奶送到她的嘴里,用身上的棉服裹紧了她。
那头狼在一步之外看着他,转身飞快的走了。苏行望着狼远去的背影,将脸紧紧的贴住小婴儿,他跪了下来,肩膀突然开始微微得颤抖,似乎有呜咽声随着凛冽的寒风去向了不知名之地。
他走了三天三夜,仿佛用完了他这辈子的力气,在看到护卫队的那一刻,他抱着苏清繁躺在了雪地里,他感受着从天而降的雪花,他感觉那是索命的利剑。
……
行星医院当然也是苏氏集团下的。此刻,手术室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叶圣西,苏行,苏与长,方映之,戚恋以及那些拼了命的往这里赶的师兄师姐们,还有几个苏清繁的贴身保镖,此刻,他们也许想以死谢罪。
他们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等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倒下。他们都在等邢柏出来,都在等他的手术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叶圣西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有几个世纪那么长,他满身是血,攥着手里的手链。那是他从苏清繁手里找到的,上面是一颗相思豆,外面是一层水晶,只用一个很简单的黑绳串起来,很简单,但他看着,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临云崖边,有一女子,她已经跪了整整两天了,师父说她做错了事情,要惩罚她,何时知错何时起,可是她偏不认错。
少女的倔强一如断崖边的松柏,任尔风吹雨打,我偏不动如山。
她觉得有些体力不支,练武时留下的伤还没好,此刻崖边凌历的风吹得伤口呲呲的疼,八师兄和九师兄偷偷的替她上了点药,还被发现了,此刻正在抄经受罚。
有一少年,忽然而至。
“清繁”13岁的叶圣西将手伸到她面前,里面是一颗水晶红豆,女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只一句,再无解释。
苏清繁盯着他良久,突然将手一挥,本就圆润的珠子顷刻间遍滚走了,男孩错愕地看着她,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苏清繁低低的说了句
“走吧”
叶圣西听着那声,感觉心脏要炸裂了,可是他并不能做什么,他还没有权利,没有地位,没有能力。
那天,男孩转头在女孩身侧跪了良久,似无声的陪伴,苏清繁感觉像过了几千年,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还是要离开她,是她想太多了吗?她真的什么都不配拥有吗?
苏清繁醒后叶圣西早已走了,她偷偷的跑去临云崖边,找了很久很久,找的眼睛都花了,手也破了,还是没有找到那颗红豆。
大师兄从身后走来,将手伸到她面前,在他手心里安安稳稳躺着一颗红豆,大师兄清润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此为红豆,寓意相思。”
她突然明白,少年那时的勇气,那时年少倔强得欢喜,那不是离别,而是另一场相逢。
这颗红豆苏清繁带了将近十年,其实她都知道,其实她也很勇敢。
手术室的灯灭了,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四师兄邢柏一脸疲惫,眼睛通红。
只见他嘴唇不停的颤抖,终是慢慢的说“对不起”。
叶圣西感觉脑子轰然炸开,他听不到任何言语,苏与长说苏清繁的心脏有很大问题,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可是他以为他们还有机会,只要她还活着,就有机会,他不想管那百分之0.1的治愈率,他只知道只要她还在就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他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红豆。
所有人都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他们守护的行星就要这样坠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恶人猖狂,好人罹难,幸运的人越来越幸运,努力的人却无法有收获。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的,他们拼了命的想守护的东西却只能离他们而去。
整个走廊无人言语,只有抑制不住的哭泣,这时的上天似也在悲愤,外面电闪雷鸣,顷刻间降下暴雨。
“我要见她”,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叶圣西定定地看着邢柏。
邢柏侧过身子,“也许她还有点意识”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了,她不愿意,她不愿意醒来。邢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句话,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他走到床边,只有十步之遥,可对他觉得仿佛走了许久。
他看着床上的少女,眼泪无声的流着,这是他喜欢了整整12年的女孩,他们的爱还没有开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清繁”叶圣西低低的叫着,将头轻轻的贴在她的脸上,“清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不是说要我等你吗?怎么不守约?为什么没来见我呢?”
“清繁,你看,我从来都没有离开你,我一直在你身边。”
“清繁,你睁开眼看看我,不要再睡了,邢柏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如果你就这么走了,邢柏会内疚死的。”
“清繁,我今天买了好多玩偶和糖果,各种各样的,你不是最喜欢了吗?还有你最爱吃的糖葫芦和棒棒糖。”
“清繁,你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你是最好的,我很爱你,我们都很爱你,不要害怕,不要自卑,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清繁,不要离开我……”他的眼泪流满了苏清繁的脸颊,可是没有人给他回应,只有仪器的滴答声。
苏清繁躺在病床上,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这次没有利剑朝她飞来,她看到了满天的花瓣,她仿佛躺在云朵上,轻轻软软的,那首笛子像是她的摇篮曲,她想,这是她19年来睡得最安稳的觉,听的最好听的曲子。她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可是,有人在她耳边呼唤她,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她感觉脸颊凉凉的,有人在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她的心脏又开始疼了,接而全身都开始疼了,不,她讨厌这种感觉,可是,那个人好像很难过,怎么办?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了一道声音“清繁,我亲爱的孩子,不要就这样睡下去,你还有更好的生活,你的身边还有很对人爱你,亲爱的孩子,做你想做的,活出你自己,接受另一种重生吧。”
这道声音柔柔软软,全都是亲切感,她太想抓住它了,于是她挣扎着起来,耳边的呼唤也越来越清晰,好吵,叶圣西什么时候这么吵闹了,她都想打他了,她只是想睡一会儿。
于是她想抬起手,可是全身都好疼,仿佛全都碎了一样,她使出了全身力气,却也只是动了动手指。可就算是这样,也足够了。
因为,叶圣西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