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班里一位满脸麻子的女生,突发疾病。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突然就流传起来,说她是夜里见了鬼,受了惊吓——有人听到她半夜在屋子里哭泣尖叫。
“我听说,她看见了一个红发妖怪,满脸鲜血啊。”
“不是不是,是个腐尸鬼,身上烂透了,在她屋子里蠕动!”
各式各样的流言,像是发酵的面团,越来越有味道。
这名女生消失了五天后,才重新出现。她的麻子像是晕开了一般,脸上颜色不匀,显得十分阴沉。有人不知出于关心,还是好奇,靠过来问她当时的情形。
女生名叫周释。周释抬起头,并不反感这些好奇的人。她声音微微颤抖,讲了起来:“那天夜里,我正要入睡,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一个女的,扭着身子,在黑夜中,向我走过来!她高声笑着,说要诅咒我到死!”周释的眼神穿过人群,看向了紫罗兰。“那是一种浓重的异香,让我无法呼吸。我只好肯定她放过我,然后我被什么光滑冰冷的活物缠住了脖子,就昏了过去。”
光滑冰冷的活物,不就是蛇?还有那种对香味的着重描述,都令不少人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紫罗兰。紫罗兰身上的花香,同学们都已经适应。但周释把它和鬼怪联系起来,像是在众人心中打了一个疙瘩。而且,提到蛇,没有人会忘记上学期期末,突然出现,并袭击了紫罗兰的双头灵蛇。
难道,难道?所有人都遮遮掩掩的看向紫罗兰,心里有了疑问,但又不敢明说。
一整天,紫罗兰都觉得班里气氛古怪。课程一结束,她就早早离开了。赵时远正往这边来,和紫罗兰招着手。但紫罗兰心里郁闷,不想说话,只想赶紧走人。这时,安新月从教室里赶出来,追上了紫罗兰。
她们找到了一个僻静的亭子。赵时远被远远地隔离在亭子外放风。
新月对罗兰说:“现在班里有人开始叫你妖女了。”
“我听见了。”罗兰有些沮丧。被人不明所以地误会,而且没法把其中问题说开,这让罗兰心里很不痛快。
“我才不信她的鬼话呢。”安新月说。她并不知道内情,只是想安慰一下紫罗兰罢了。看罗兰还是打不起精神,她凑过去拥抱了一下罗兰。
然而当天晚上,半夜的女鬼又一次出现了。这次是在二年级宿舍位置,受到惊吓的,一样是女生。
这下子,事情传遍了整个学校。胆大的当作谈资,胆小的战战兢兢。有人还趁机做起了售卖开光护身像的小生意。这回,除了说紫罗兰是妖女的版本。又流传起另一个故事:
“二十三年前,虎跑峰上有一位女弟子,在此修仙。有一日,她半夜起来,要去山间采一种带有异香的,但是只在夜间子时开放,一年只开一回的无极花。谁料想,她惊扰了山里的灵蛇王,被一口吞掉了!从此她充满怨念的灵魂,就常常夜里出现。在山间,特别是这虎跑峰的校园里四处游荡,招惹那些令她嫉妒的女学生。”
故事讲到这里,美术课的黛萍小仙到了教室。她在屋外就听到了这绘声绘色的鬼故事。她说:“虎跑峰,确实有无极花,一年开一会,过几天就要开了。但是什么女鬼的故事是假的,大家不要以讹传讹了。今天我们来赏析扇画。”
课后,方河过来和紫罗兰说:“这里确实有个学生被灵蛇吃掉了。我小时候,我爸讲给我听的。不过,女鬼长什么样,我倒想见识见识。”
这时麻子脸女生突然疯了似的,大叫起来:“不是女鬼!不是不是!是妖女害人!”突然爆炸起来的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看过来。紫罗兰没吱声,眼睛四处打量。安新月狠狠瞪了麻子脸一眼,说:“喊什么喊!”
吃饭的时候,紫罗兰看见黛萍老师在冲她招收,便坐了过去。
黛萍对她说:“明天无极花就要开了,我知道你喜欢花,要不要和老师一起去看?你不会被什么鬼故事给吓到了吧?都是假的。”
紫罗兰总觉得黛萍老师特别亲切,而且无极花,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便答应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夜里,紫罗兰来到了和老师约定的地点。她发现老师和白天不太一样,夜里的黛萍似乎用心装扮过了,一袭灰白色的道袍,底边用浅色荧光的丝线锈了纹饰。两人同行,往山腰上走。
罗兰问:“老师,无极花长什么样?”
黛萍说:“你看了就知道了。不光美,还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花香。又美又香,所以才是无极啊。”
罗兰又问:“那这花真的一年只开一次吗?”
黛萍说:“应该这么说,一切顺利的话,一年开一次。也可能开花前就被破坏了呢。”
“那我们今天会不会看不到?”
“放心,我早几日天天去检查,今年一定会开花的。”
她们俩一路走一路聊,紫罗兰发现黛萍老师尽然懂这么多关于花草树木的知识,在这方面不输药术课的墨梅仙人。
黛萍听罗兰这么夸自己,笑了,她说:“我只是知道些皮毛,墨梅仙人对于毒理药理的认识,可是深不见底的。不光是知道各种草药植物这么简单。”
说话间,她们到了一个小坡上头。“看,那就是!”顺着黛萍所指的方向,紫罗兰看见坡下的山石草丛间有两朵发着微光的花!走近过去,紫罗兰闻到了一股幽香。那香味仿佛从鼻头进入,会穿过身体,继续飘香远方。接着她感到脸上热热的,在山间微风吹拂下,真个人像是获得了一种解脱,自在起来。
紫罗兰越走越慢,黛萍拉着她的手,继续走向无极花。走到花的跟前,紫罗兰才看清了花的颜色:在花朵发出的微光底下,那花瓣上的淡紫色像是会流动一般,一会儿深,一会儿浅。紫罗兰再次惊叹,她看向黛萍,却发现老师热泪盈眶。
黛萍说:“我没事。只是看见这花,想起来许多事情。”紫罗兰面向黛萍,握紧了她的手。
黛萍继续说:“当年我母亲就死在这里,为了这两朵花无极花。灵蛇王想要吃掉发光的花,我母亲要拿它们救人。她为了保护无极花,战死在了这里。”说着,黛萍停顿了一下,对着紫罗兰微笑,“我那时太小,所以现在根本不记得母亲的长相。所以我会来看这些花,算是心里的寄托吧。”
紫罗兰掏出手绢,去擦黛萍脸上落下的泪珠。这不是伤心的泪珠,这是缅怀的泪珠。
黛萍又说:“来吧,我们来说了这花的荧光,说不定以后也能救人。”她从山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念了几句,然后荧光从花朵上漂浮起来,聚拢成线,飞进小瓶子。瓶子半透明,也因此亮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紫罗兰问:“老师,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呢?”
“因为你喜欢花,我母亲也喜欢花。她最喜欢的,就是紫罗兰。它代表着美与爱。”
回到山峰,黛萍要先送紫罗兰回去。然后刚进宿舍区,她们俩就听到了一声尖叫,从临近的屋子穿了出来。
“老师,是女鬼出现了!”
“走,刚好我们去抓她个现行。”
紫罗兰跟着黛萍老师跑了起来,寻着声源,来到了一间屋子。火光从窗户里冒出来,不知道屋子里什么情况。
“先救人!”黛顺萍老师下达指令,她念起心法,屋子周围,四根水柱拔地而起,往屋里猛灌。顺着水柱,紫罗兰翻进窗子里去。尖叫声还在持续,屋子里发出一股焦味。这时屋门打开,一个长发背影往屋外跑。紫罗兰追了两步,在她身后闻到一股异香。不过她立即撤回,去找尖叫着的女生。
黑影跑出屋子,正撞在黛萍的视线之内。她喝了一声:“站住!”那人捂住头,长发散乱,脚步慌张。黛萍稍一运作,一根水柱改变方向,往女鬼身上冲去。女鬼脚下一滑翻倒在地。她爬了起来,似乎想要抵抗。
这时紫罗兰扶着一位惊吓中的女生出了屋子:“老师,别让女鬼跑了。”
见屋里人没事,黛萍这才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犯案者身上。只见她腾空而起,一道水帘从天而降,旋转着将女鬼包裹其中。女鬼似乎在里头施法,但怎么也击不破这水帘所造的牢笼。
第二天一早,黛萍来找了紫罗兰。那假扮女鬼的正是她班里的麻子脸女生,周释。据她坦白,是因为不喜欢紫罗兰这么出风头,才搞了这一出,想要所有人都讨厌罗兰。
罗兰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黛萍说:“或许我们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和她约好了,不把这件事传扬开。看看她能不能改正过来?也是一时心里有了负面的想法,也不算害过人吧?”
罗兰点点头,又说:“可是那烧起来的火?”
黛萍笑了:“火是那个被吓到的女生放出来的。没想到反应挺快,就是瞄得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