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夕阳西下。
红中泛紫的霞光,映透了半边天。
傍晚时分,田珍习惯性地把自家鸡鸭都赶到了田间,让它们自由放荡一下。田家鸭群在水塘里戏水,田家鸡群在田埂间捉虫,其乐融融。
唯独有一只与众不同。
黑金不合群,老是离大部队远远的,自己蹬着脚到处晃荡,双腿一抖一甩,偶尔低下头,翘起鸡屁股,用嘴擦擦土,吞几块小石子。
田珍侧目看向黑金,觉得黑金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帅气。阳光打在它的黑羽上,泛着五彩斑斓的色泽。他的羽翎像是最好的画布,太阳能在上面一笔出图。
看了会儿美鸡啄食图,田珍躺回遮阳棚的简易木床上,吃着青枣。
“咯咯唔喔”,三只公鸡聚在一起唠嗑:“兄弟们,咱们主人每天寸步不离这黑金。咱们怎么搞这小子啊。他倒好,每天睡屋檐下,咱们每天睡鸡棚。吃的东西也不一样。差别对待太大了。想揍这小子一顿,出出气。”阿大说。
“瞧,主人不是睡着了么?咱们把它带远一点~然后就……嘿嘿。”阿二建议。
“忍了那么久,实在忍不住了。”阿三晃晃胖嘟嘟的身子,表示赞同。
“黑金,那处有个宝贝,要不要去看看?”阿大、阿二迈着双腿狂奔,向黑金这边招呼着。
阿三还特地跑到黑金面前邀请黑金。
“噢”了一声,黑金便跟过去了。
到了那处说是有宝贝的地方,黑金看来看去,未瞧见什么稀罕物什。自己原本就对宝贝什么不感兴趣,过来无非就是给这公鸡三兄弟一个面子。
正想走,黑金只觉背上猛得一阵刺痛,头顶又压下来一团重物。
这三兄弟不识好歹,没事找茬。黑金生气,转头拿出曾经勇斗青蛇的气势,对田家的公鸡三兄弟展开攻击,由守转攻。
呆惯了鸡圈,整日与小母鸡卿卿我我的公鸡三兄弟,怎见过真正的打斗场面。现在它们是竞技场里的四只斗鸡,三对一,谁都不能退缩。
黑金的神技:飞踩、抓挠、扑杀、啄咬。不一会儿,公鸡三兄弟败下阵来,身负重伤,鲜血淋漓。
田珍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待再睁眼,便看到身姿矫健的黑金从远处走来,身后紧随一瘸一拐、歪着翅膀的公鸡三兄弟。
这位帅公鸡把自家的三宝兄弟给打残了。
田珍对受伤三位报以同情,但同时又欣赏黑金的勇猛霸气。
可是,田阿宝不乐意了,好歹这公鸡三兄弟在田家打鸣也打了好几年,这么多年卖出的一窝窝小鸡也是因为有这三兄弟,它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要为它们出出气。
“罚它断食三天。”田阿宝发话。
“爹~”田珍想替黑金说几句话。
“没有讨价还价。这三宝受的伤,最少要过一个月才会好。它三天不吃饭又能怎么地?”田阿宝不听。
“你呀你~”田珍伸出食指戳戳黑金肉肉的金冠。
“今天开始把黑金放进鸡舍吧。让它跟母鸡们多呆呆,过些日子孵些黑羽雏鸡出来,能卖出个好价钱。”
见田阿宝正在气头上,田珍不好反对,便将黑金放入鸡棚。
“咯咯,黑金哥,你来田家的时间也不短了,今天才第一次住进来过夜……欢迎。”小云英鸡在黑金身旁踱着步,试图靠近再靠近。
“黑金,我们三个都打不过你,承认你最强。这里的母咕咕随你挑。”阿大曲着腿、斜着眼说。它一条腿骨折,一只眼睛受伤变斜眼了。
黑金对于身旁两只母鸡的靠近,表现出抗拒和惊慌。
“咦,黑金,你怕不是~还是童子鸡?”阿二问了一句,其它公鸡母鸡一阵笑翻。黑金被这么一问,很是尴尬,别扭地别过头去。
“看,阿二给黑金大哥做示范”,阿二说着,便跳到了一只母鸡背上,“这叫踩背。”
“嘿,再换一只母咕咕。”阿二又跳到了另一只母鸡背上。
活生生的春宫图啊~我跟你们这些畜生不一样。黑金心中窘迫,暗骂着。
冷。高冷。装高冷。
不听。不说。不理。
环顾四周,他终于挑了一处没有其他鸡占据的角落,蹲下打盹。
见黑金施展冷暴力,众鸡的热情受打击。冷场了一会儿,田家鸡们也没有了热乎劲儿,纷纷回窝休息,想等明日再跟黑金套套近乎。
作为鸡舍最强者,黑金现在是这田家鸡群的偶像,包括公鸡三兄弟。
晚上,烛光闪烁。橙红色的烛光跳动,照亮了整间屋子。
田珍坐在桌前翻着话本。她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堂,识的字不少。但她不会学着来做学问,以后也不会是女先生。她识字,只是为了看话本,读各种故事。
坐在田珍不远处的田阿宝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竹筐,坐到了田珍对面。
“孩子,上次杜家那件事……爹知道,给你造成了困扰。爹其实也有错,错在识人不明。”
“女儿也有错。是女儿自己答应成亲的。”
“对于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你不必气恼,阿爹花了重金托王媒婆给你寻亲。这回咱们不看别人的钱财和相貌,重要的是心好,品德好。”田阿宝安慰田珍。
“放心吧~阿爹,你女儿心大着呢,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伤心分神。就算找不到对象,就守着阿爹和田舍过一辈子好啦~”
“小姑娘家家,年纪不大,莫说这等丧气话。我田阿宝的女儿怎会嫁不出去。”
“好啦,好啦~阿爹放宽心。”田珍放下手中话本,过来帮田阿宝捶背捏脖。
“哎,都怪这杜乐闹的一出。”田阿宝捶了一下桌子,埋怨道。
父女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各自回房休息。
夜,一片寂静。
即将燃尽的烛光影影绰绰,像是有道不尽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