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很危险地眯了眯眼。眼前这位妖王,难道轻易能识破自己的化形术?
“你的化形手法很高,我看不出。”妖王诚恳道,“但我会望气。”
就算神器超脱三界五族之外,它们到底是物,又怎能逃脱族中之王的眼睛。
风文悦看出五鬼不愿意留下。
这时候也顾不得妖王能听到他们的话了。他赶紧传音道:“五鬼,你确定能将白湘带出去,保护好他吗?”
“当然能。”
“我要你发誓!”
“我发誓。”五鬼道。
风文悦深吸一口气:“你们可以先走了。记得,把那群客商顺便一起带出去。”
妖王道:“阁下做好决定了?”
白湘问:“风君大人,你难道......?”
五鬼扯住他,低声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怎么打得过妖王!快走!”
白湘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还没开打就说打不过。
等五鬼终于把白湘拖走,风文悦用触手碰了碰贪光,缩了一下。他犹豫再三,还是卷起贪光剑,递到妖王面前。他害怕让别人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但他忘了,自己现在是妖身,不会有什么表情。
妖王笑了一下,接过剑来,毫不犹豫地拔出剑鞘。风文悦看见贪光绽放出前所未见的光芒,气势比在他手上凌厉了几倍不止。他转头就走,却依然依稀听到妖王的低语:“原来,这把剑还没有开刃啊。”
他还没有走出大殿,妖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你的肉身属于我族,我收回了。”
一股霸道的力量直穿灵魂,风文悦只感到一阵元神被撕裂般的痛,和当初换元神的感觉完全不同。元神不受他意志的控制,直接被打出形体之外,漂浮而去。
他感觉自己飘了很久,心里空荡荡的。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束光。发光的地方躺着自己的肉身,熟悉而陌生。他发着呆,慢慢融入到这个身体里,四周慢慢变黑,渐渐什么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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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醒过来。手在身边拍了一阵,什么都没有;担心躺在地上会把白衣弄脏,抬起袖子一看,却是黑色的。
好半天,他才把之前的事慢慢想起来,再慢慢接受。
他突然“哦”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果然还是接受不了。
记得他第一次握剑,只是一柄残缺不全的破剑,好像再被什么东西碰一下,它就会永远断掉。
风文悦很爱惜那把破剑,因为他只有一把。每天晚上都要把剑用干净的布擦一遍,看看又有哪里有了裂痕,是那时养成的习惯。
那把剑陪了他很多年。后来在试剑大会上,它被一把亮得如同钻石水晶的剑一下劈成了两截。
然后,也是在大会之上,他捧到了仙帝赏赐的贪光剑。心一下一下有力地跳着,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但那就是真的,和贪光剑现在又不属于他了一样真实。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依赖那把剑。是因为它是仙帝所赐?是因为它是绝世神器?
风文悦用双手枕着头,盯着一片树叶点缀的蓝天。
那是他真正开始练剑后的几天。他表现很不好,人家可以举着剑从鸡鸣到太阳西,他举不动;人家可以舞剑生辉神态从容,他被打得头脸朝地鼻青脸肿。
月上树梢,呼噜声开始此起彼伏。风文悦怎么也睡不着,望着洒下的月光,捡起他的剑,打算悄悄去校场继续练。
风文悦站在了一根木桩前,举起剑往前一劈。只有淡淡一道白痕。
他正沮丧,南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这干什么?”
“回,二殿下,我在练剑。”风文悦磕巴道。自从来到这个叫影阁的地方,南昱就没有再出现。
二皇子走近了,先掂了掂剑,又敲了敲木桩。他从风文悦手里拿过剑,轻轻往前挥了一下,一排木桩齐齐被削成了两半,切口平整而光滑。
他回头把剑递给风文悦道:“你再试试。”
风文悦移到一根完好的木桩前,哆哆嗦嗦地在南昱的注视下举起了那把破剑。
南昱看着他,问:“你为什么犹豫?”
风文悦的目光游离了一阵,终于道:“我觉得....”
“这些木桩很好看,砍掉好可惜。”
风文悦说完,缩了缩脖子。如果是校场副官或者福叔听到这种话,他一定会被呵斥或者挨鞭子。
但是南昱却笑了。
二皇子就这样不顾形象地低声捂着肚子笑了好一阵,笑完,又问他:“你握剑,是为的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
风文悦本来想坚定地回答“为亲人报仇!”但话在嘴边却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儿。他道:“为保护想保护的人。”
“如果连这样的小困难都难以解决,如果连懦弱的内心都没法克服,那么,你用什么来保护想保护的人?”南昱问。
风文悦低下头。
“所以,你为何执剑?”
“我......”
“大声点!”南昱喝道。
“为保护想保护的人!”风文悦抬起头,大喊。
他感觉手上好像有了力量,原本沉重的剑不再在手心里打滑了。他把剑高举过头顶,往下一劈。
剑深深地卡在了木桩里。
南昱很满意。他拍了拍风文悦的肩,随口道:“你很适合用剑。”
他想了想,悄悄道:“来来来,我教你一句口诀,不要告诉别人哦。”
风文悦赶紧点头。只听得南昱说道:“战祸明志,侠者当道。剑之所指,心之所向。”
这句话被风文悦颠来倒去在心里念了很久,而他也谨奉着那句“不要告诉别人”,以至于好友庄铭来问,他也只字不提。
其实,记性不好的二皇子殿下那时根本不记得他一个来自凡间的小孩。而那句“口诀”,其实是他在一处秘境碑石上看来的。他想教这个孩子一点什么激励他一下,但他实在不是个好老师,也就想出这么一句罢了。
这是风文悦一直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