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思默默走回了家,她的灵魂受到了拷问。
在她的认知里,每个人就算不能真诚待人,也是不会有轻易放肆的夺人性命。他们为自己的理想愿望努力奔波。就算从前家族企业的尔虞我诈也没有如今动辄生死的可怕。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女,有和谐的家庭,荣耀的身份,过着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唯一的缺憾便是不健康。现在她有了所有唯独失去了往日的平和。没有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又开始“多事”的可怜起别人来。
受了二十几年的现代教育,怎么能接受这不公平的事,她脑海里浮现的是白氏夫妇和小男孩的样子,让她内心难安,无论在哪里,受苦的总是底层人民。
回房的路上,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云乔思走过去抬手敲门。
“进来!”云宥道。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云乔思看见父亲后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云宥看见云乔思面容憔悴、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有心事,问道:“乔思,你是不是遇到有什么烦心事了?”
云乔思看着父亲关切的问她,好似鼓励了她,终于鼓足勇气,向云宥说:“爹,您知道五皇子在街上撞伤人的事吗?”
云宥听到后也是脸色浮现出愁容,道:“知道,爹正在想这件事呢。你坐下说吧。”虽然和云乔思相处不久,但是不妨碍云宥知道这个女儿是纯真善良,聪明有思考能力,只是涉世未深,秉性不够成熟看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往后看的多了也就通透了!
云乔思坐在奏案前的椅子上,看着云宥道:“爹……”
“大胆的说吧,就当我们父女谈心”云宥道。
“爹,那日事发之时,女儿就在不远处,事情已经这么多少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他们?”云乔思又道:“难道人的生死真的如草芥一般?攀附权势就那么重要吗?”
云宥道:“帮?要怎么帮啊!那些人唯恐躲避的不够及时,况且五皇子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底下党羽众多,做的恶事也不知道有多少,有时人的命就如此轻薄,不只是他们,往后也可能是我们呀!要不是那夫妇……这事也会不了了之,那还有今天的轰动京城。而你问的权利是不是诱人,这个为父也不能答你,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而已。”云宥清叹一声又道“每个初入官场的人就如这素锦,在官场这个巨大的染缸,至于染出什么色来,就全凭个人了。”
云宥看云乔思听的认真,便继续道:“你还小,没有经历过人生大浪的淘洗,还看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往后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只知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大楚立国不过三代,为何这么快忘记了教训。”云乔思道。
云宥听了云乔思君舟民水的话语,心中一惊,没想到女儿有如此见识。只是他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忧愁来,她若是男子,身为云家子孙必定是不得志的,而她一个女子,有如此才智,也未必是件好事,不过幸好她是个女子,否则这云家真的要难过了。他身为云家家主,留在京城坐那没有实权的御史才华不能展现,弟弟更是远离京城承担他这个家主应尽的责任保云家最后的一份安宁,这样的处境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有谁能顶风冒雨呢?自是明哲保身、人人自危而已。”云宥道。
道理都懂,云乔思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让她一时无法接受理想和现实中间的落差罢了。她把心中的话倾诉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他们聊了许久,直到深夜,云乔思才起身告辞道:“谢谢爹为乔思解惑,女儿告退,爹爹也早些休息。”
“去吧!”云宥看着云乔思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孩子,明天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了!”
云宥将写好的弹劾奏章放于桌上,回房休息去,他知道明天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开始,心里反而出奇的平静,一夜无梦。
皇宫之中
奉天殿上,魏忠像往常一样唱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云宥趋步上前,“臣有本启奏”
“准奏”楚御邦道。
“启禀皇上,五皇子当街撞人逃逸,事情过去数天至今没有给出一个说法。受害者家人在大理寺告状四皇子却被打伤,至今还跪在大理寺门口……如今百姓聚集,引起京中不安,还请陛下裁夺。”云宥简单陈述事实后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痛陈五皇子和新任大理寺卿孙敬的恶行。忠义耿直如赵国公、秦尚书还有部分四皇子党派的官员附议。
五皇子手下大臣们听到云宥等人谈及此事,都心惊胆战的不敢出声,唯恐引起皇上的注意,招来杀生之祸,心里责怪云宥多事。而柳文靖更是对云宥暗恨不已,当年对护国将军府的事和云家结了仇,想要让他放过四皇子也不好意思去接触,云家忠心正统,而五皇子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子身份,在云家眼里他还什么都不算,这一点他很明白。
楚御邦听后,阴恻恻的看着大殿中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为此柳贵妃还特给他进献了四名美女,他也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蒙混过去。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还引起民愤,他怎么能让这小小的刁民毁了他这个“明君贤主”!有人当众揭开此事,还有这么多不听话的人附议,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件小事。
楚御邦阴测测的看着殿下众人想着,想着柳文靖在百花宴上的小动作别以为他不知道,野心勃勃的想攀上太子双腿走路,当他看不出来吗?借这个机会给点教训也好,免得柳家不知天高地厚了。
幸好这个蠢货连这么小的事都压不住,不足畏惧。不过扶持扶持柳家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朝堂最怕的是一家独大不是么?
听后楚御邦勃然大怒,当朝痛斥五皇子,责令五皇子妥善处理白氏夫妇,又不疼不痒的罚俸半年,大理寺卿处以极刑。
话说如今的皇室处于多事之秋,大理寺卿一职最是危险重重,不过一个月,大理寺卿就死了两个,这也能从某方面看出如今的天下不太平了!
楚御邦避重就轻,明明白白的打了云宥等人的脸,他不明白云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和五皇子作对,而是大楚已经开始不安定了,五皇子伤人是个意外,但不代表他造成的后果也是个意外。显然楚御邦不这么认为,他当是云宥仗着云家的声势挑衅他皇家脸面的!
云宥早有所料,没有太过失望。他只是尽力之后,宽恕了自己而已。
云乔思听到此事原委后,不知道如何表达,腐败从上层起,这国家该如何继续。
她去大理寺门口时没有看见白氏夫妇,寻了路人才知道白氏夫妇重病缠身,药石无医,昨晚已经去世了,被官府的人拉去埋了。
云乔思如遭雷击,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人走的如此之快。她突然想到了他们托付给她的孩子还不知去向,四处打听之下,来到白家,也没有看见小男孩。
四处寻找不得后只得回家。
等到她回到云家时,发现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云家的人被人押着。云乔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如此,现在该怎么办?她头脑一片混乱。
她现在不能出现,否则会被抓,那么全家都将无救,云乔思思及此处,悄悄地隐藏在人群之中,云忘尘看见了她,示意她快速离开。
沿路打听得知父亲弹劾了五皇子,下朝后刑部侍郎孙志举报云宥在家暗讽皇上,并藏有前朝余孽的的文章,皇上一气之下将云家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云乔思是绝对不相信:父亲在家,从不和家人探讨国事,在外面也是谨言慎行怎么会让那孙志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她想到事情的关键: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为同胞兄弟,定是为弟报仇而陷害云家。而孙家兄弟背后站着柳丞相和柳贵妃,她如何应对才好?
所幸现在没有给云家定罪,皇上也没有真的要杀云家人,应是给云家一个警告,也是为了损害云家的声誉为以后除掉云家做准备。虽然他不想杀云家但也需要有人从中斡旋给皇帝一个台阶才是!面对自己无钱无势也无认识的人的僵局,她从心底感到无力,也深刻认识到云家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何资格去管他人之事呢。她内心一片冰凉,她新的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击就这么凶狠又毫无预兆,那么以后将更加凶险。此事也让她明这是个强者生存的世道。
她蹲在无人的小巷里痛哭起来,哭她认识现状,她彻底的和前世做诀别,和以前的世界再也没有瓜葛。哭的是云家以后凶险的处境怎样才有出路……
在她哭得无法呼吸渐渐疲累的时候,身边来了一个人,将她轻轻抱起。云乔思知道是谁,她不想睁开双眼,只贪恋这在迷茫的时候送来的温暖。
任由那人抱她走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