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内,透过猫眼,穆封没有看到夏如苏的身影,便料定她已顺利回房休息了。殊不知,在穆封看不见的走廊另一端,夏如苏靠在墙壁上,疲惫不堪,打着瞌睡。
那是她的艺人,是她要保护的、珍贵的资源……夏如苏时刻铭记在心头。
她困得不行,身子顺着墙壁滑落,斜倚着入了眠,她实在是太累了。
仿若无人察觉,之前那个挑染头发的女生,又再次遮挡面部,带着两个人回到了这个楼层。
三人左顾右盼,也不能确定穆封所在,却还是瞅见夏如苏寸步未离,便心生嫉恨。
“哎,你要做什么?”同行的人想要制止挑染头发的女生。
行为不羁的女孩,自然不肯作罢,她大步行至夏如苏跟前,将防晒外套扣在夏如苏头上,举起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狠狠朝着夏如苏上肢砸去。
第一下,夏如苏就被惊醒,惊恐大喊,想要挣脱束缚,却又被涌上的另外两人压制住。粉头发的女生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敲打下去,两下,三下……
其他两人觉得也算出过气了,她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断地低声劝说着粉头发的。
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临去之前,粉头发竟又打开保温杯,将尚有余热的红枣枸杞水泼向了夏如苏。随后,三个人才逃之夭夭。
“啊~”手臂被烫得通红,夏如苏揭开了蒙在自己头上的衣服,眼泪哗哗地飚出。
也就是今夜,穆封的睡眠很浅,听到门外窸窣的动静,他就夺门而出,紧走两步,赫然看到穿着自己衣服的夏如苏倒在地上,一副被欺凌的惨样。
“苏苏!”穆封一把将她抱起,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嘶,轻点,手臂痛!”这是夏如苏第一次,盈着泪,咬着牙,软弱得像个孩子。
小心翼翼把夏如苏放到软踏踏的床上,穆封气急败坏地翻箱倒柜,急不可耐:“药箱呢,药箱在哪儿……”
回头看了夏如苏一眼,穆封继续翻找医药箱,口中呢喃:“烫伤膏,烫伤膏……碘伏,碘伏呢……”
夏如苏一脸木讷地看着穆封为自己着急,一瞬间忘却了疼痛。
穆封捧着几支药,冲回夏如苏的身边,仔细地往她身上四下查看:“还有哪里疼?”
撩起袖子,几块淤青赫然在目,还有那通红的右肘,穆封甚至都能替她感到疼痛。
夏如苏呆若木鸡地注视着穆封轻柔地为自己上药,恍惚之中,才察觉裤腿处湿湿的,不自觉提了提裤脚。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那是血浸湿了,穆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身子一震。
“一寸长的口子!什么东西伤的?”这比扎在穆封身上还令他感到生疼。
回过神来,夏如苏懵懵地摇头:“不知道,也许是混乱中,被哪里的钉子划的吧。”
来不及去思考,穆封立马背起夏如苏,往最近的诊所冲去。
“发生了什么,谁打的你?不行,一会儿我要报警。”穆封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
“没事,不要报警。我只是想扮成保镖的样子,混淆粉丝的注意,让她们以为明星住在走廊尽头的房间……事情闹到警察局,反而对你不利。”夏如苏急忙阻止。
她竟然无时无刻不在替自己考虑周到,穆封虽感觉震惊,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这哪是什么粉丝,这是凶徒,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喜欢我。”穆封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除了池速,从小到大,穆封是第二个背过自己的人,夏如苏安心地依靠在他肩头,细细端详着他的侧脸:“一个大明星,身份颠倒,背着助理去看医生,太low了吧——”
“你闭嘴啦,还不是因为你。”穆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是你,自己才会如此紧张。
小诊所内昏暗的灯光像是在摇晃,小医生的手也在不确定地摆动,指尖的针头都令人犯晕。
“这伤也不一定是金属划伤的,就算是,也不一定上面就有铁锈吧——”
“费什么话,打,破伤风一定要打的,动手啊!”穆封喝止了小医生的迟疑。
一针果断下去,夏如苏微微蹙了蹙眉,竟心生一丝甜蜜,这破伤风针是有毒吗。
“走,我带你回酒店。”穆封半蹲着等着夏如苏伏上他的背。
为了自己,这家伙吵闹着把黑灯瞎火的诊所里熟睡着的小医生叫醒;为了自己,这家伙浑然不顾及自己明星的身份;为了自己,这家伙竟紧张如此……夏如苏有些退缩了,刻意保持着些许距离:“我……我打完针了,我能自己走。”
这一句,又将彼此的距离隔成天堑,穆封也有了一丝拘谨,他倍感尴尬:“哦,哦,那,那我们回去吧。”
夜色漆然,唯有一轮月光,泻在孤独的小径上,残留点光亮。
为了打破只有寥寥虫鸣声的沉寂,夏如苏想了好久,才悠悠开口:“我是你的助理,要以你为中心,你以后可别像今天这样子,我没事的,这些,不算什么的。”
“你当你是什么,战士吗!你只是一个女孩,别总是死撑!”穆封不知缘何,异常恼怒。
虫鸣声逐渐弱化,直至销声匿迹,方显得穆封语气多少有些不耐烦。此时的夏如苏并不能感同身受体会到,一个男人忌讳的那些天理伦常。
穆封,他只是固执地认为,不该由一个女孩,冲在他一个男人前面,替他挡下伤害。而这个女孩……他忍不住偷偷瞟了她一眼,洁白的肌肤上那刺眼的血痕,又是一阵抽痛,更何况是那双眉眼,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下。
“可我只是一个小小助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你的一个执行经纪,你才是最重要的啊,我接受了我的职位、我的身份,你就是我们最宝贵的资本。你也要慢慢习惯,我们以后都会为你做最大限度的牺牲的,你大可不必——”
夏如苏是很认真严肃地说出这一番话来的,却不料还是被穆封急躁地打断。“可我把你争取到我们团队,不是为了让你随时为我牺牲的!”
倒不是听懂了穆封的话里有话,而是穆封的语气震慑住了她。夏如苏愣住半晌,方才唯唯诺诺反问:“那是为了什么?”
噤若寒蝉,就差一朝爆发,终究他还是没有那种勇气,岁月的磨练并没有带给他无坚不摧。眼珠左右摇摆了几回,穆封只是悄悄从身后张开手臂,轻抚了一下夏如苏的后背,道:“反正不是为了让你为我受伤的。”
那种“为了保护你”“为了使你成长”之类的话,穆封说不出口,这也不是他的作风。可事实上偏偏如此,让夏如苏落入其他任何团队,都少不了余导、习宁那种事,从赤子进化到人精,都需要付出点什么、牺牲掉什么,可穆封喜欢的,恰恰是夏如苏初见时的跳脱,又不失机灵聪颖的模样。
虽然夏如苏并不知道穆封心里所想,但她也明白,才不是穆封表面上轻描淡写的那句“不想让你为我受伤”的话。她虽有所疑虑,但很快被自我否定:不会的,他应该是欣赏我,不久的将来,我铁定是对他有利的存在。
大多数女孩,向往童话般爱情,可有的女孩,一心想成器,为人所用之利器,成就辉煌之神器。傻女孩,夏如苏就是这样的傻女孩。
《争霸》开机仪式后,整个剧组都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当中。忙中添乱,是常有的事,这不,夏如苏一忙起来,她的好朋友就通过网络找她聊天,与其说是聊天,不如称作吐槽。
点开微信,又是一条新的语音消息,夏如苏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点开收听“如苏,你在干嘛呢,我跟你说啊,最近池速又不怎么理我了,我约他吃饭,他总是加班,说什么手上有几个项目要跟进,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对我不冷不热的”。
夏如苏听完了这么大一长串话,长吁了一口气,像做贼似的,趁人不注意发了一句语音:“我在片场呢,不方便语音,有事打字吧。”
“哎,现场的人都不准用手机啊,要正式拍摄了啊!”坐在摇臂上的导演举着卷起的剧本,特意朝着夏如苏的方向指了一指。
惊慌失措的小白兔瞬间放下手机,捂住了自己的嘴。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一震一震的,扰得夏如苏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等到穆封拍好一条,场务正在更换现场道具时,夏如苏赶紧掏出手机查看,又是一连串语音消息。
她连听都没听,就直接打字回:“我家穆封候场休息了,我要去照顾他了,不说了,我先忙了。”
“给谁发信息呢?”
这犹在耳畔的声音,吓得夏如苏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幸好穆封接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