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签好新约,穆封就匆匆带着何伟强去参加一个饭局,是关于即将开拍的新剧。
小强一边谨慎开车,一边跟穆封说:“事都赶到一起了,不然,我们几个应该庆祝一下,苏跟你的事。下个月初就进组了,你可有段日子见不到她咯。”
本来可以保持不为所动,穆封却总是被何伟强搅得心神动荡,还好有理智在支撑:“小强,我有时候觉得,你比女人还啰嗦哎。”
一旦穆封开启了闭目养神的模式,何伟强就再也不敢造次,紧紧闭上嘴巴,专注于开车。
酒席上,觥筹交错,除了投资方、导演,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制片人——丁翃,凡她参与制作的剧集,都是时下最具热度的佳作。
何伟强时不时都在提醒穆封,以谦卑的姿态去面对这电视剧界的神。
自从听到投资商提到要将女主角换成柯然时,早已厌倦了与其捆绑炒CP的穆封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情绪,心里头咯噔一下。他本想谨慎措辞,委婉表达一下拒绝捆绑的想法,却被小强暗中拉住了。
“哥,这个机会很难得,丁翃的本子,质量都是顶级的,你也不想再演那些烂偶像剧了吧。”何伟强小心翼翼凑到穆封耳边细声叮咛。
一想到穆澜的治疗费跟自己日渐稀缺的片约,穆封亟需这样一个翻红的机会。
脑海中刚掠过这些,穆封却没注意到此时丁翃已经走到他的跟前。
“穆封大帅哥,终于能跟你合作了,初次合作,祝合作愉快!”丁翃举着酒杯,送至穆封眼下。
但凡老合作伙伴,都知道穆封不喝酒,但像丁翃这样商娱两道通吃的人物,在场谁也不敢对她进行校正。气氛一度凝结到冰点,而丁翃正满眼期待地看着穆封。
不敢再犹豫,想尽快结束这全场的鸦雀无声,穆封竟举杯一饮而尽,瞬间被呛出两行眼泪,立马被他掩饰掉了。
“豪气,再来一杯,祝我们这剧播出时,收视创巅峰!这可是我近些年最宝贵最棒的本子!”丁翃越喝越兴奋,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
何伟强留意到穆封面露难色,便恭敬地上前抢着接下酒杯,代替穆封一口闷,用手揩了揩嘴后还不忘解释:“丁总,我哥明天一早还有通告,这杯我替他喝了。”
“好,”丁翃指着何伟强对穆封说,“这种助理最像样,工作不能耽误,我就喜欢工作第一的人,他跟你,你有福气啊!”
转而,丁翃再次给小强手里的杯子满上,并说:“我看好你,这杯我敬你,小兄弟!”
被这种人物戴了高帽子,何伟强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赞许捧上云端了,竟有点飘忽,就莫名其妙的一杯一杯下肚,脸上潮红一片。
危险的种子滋养在不经意间,穆封找到间隙就冲向了洗手间,浑身发着冷汗,一个劲干呕。他用湿漉漉的手抹了抹镜子,盯着镜中的自己,他霎时间很讨厌自己。
散席后,众人悉数散去,小强才有空担心起穆封,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厕所间搀住了浑身颤抖的穆封。
“哥,你还好吗,你可别吓我。”小强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穆封滴酒不沾,这一点,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一个快奔三的男人不喝酒,这说出去都叫人笑话,但这背后皆有因由。
不是酒精过敏,一杯而已,也不至于达到醉酒状态,导致穆封如此害怕酒精的是,他父亲死于酒精中毒。
他双眼通红,眼眶湿润,全身发着冷汗,断续地说:“我不行……我还是不行……我不是怕死,我只是……”
“没事了,我们回家,回家就是了。”何伟强心疼地扶着他,“你又想起那件事了——”
何伟强只想快一点带他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壳子里,一时间也失了理智,忘记了自己都已经多少杯酒下肚了。
夜深了,夜足够深了,本该没什么车辆行驶,就侥幸这一次,谁料想,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小强猛然间酒劲上头,眼前一虚晃,压根看不到那鲜亮的红色交通灯,自以为紧急避让了往来横向车道的车子,用力急打了方向。“砰”的一声巨响,他们的车子狠狠撞上了道路边上的灯柱。
小强的额上鲜血直流,第一时间,他却还一个劲地驱赶穆封:“你没事快走,否则麻烦大了。”
“喂,110吗,这里发生车祸了,有人受伤,需要一辆救护车,快!”穆封用近乎嘶吼的语气报了警,他丝毫没有想过要独自离开。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穆封不断自责:“我们应该叫车走的……”
“怪我,我一时糊涂,没考虑周到——”何伟强用虚弱的声音絮絮说道。
“你都醉了,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穆封语气很急,同时也在心底反省着自己在对错上的认定方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来来回回晃过许多的人影,穆封根本顾不上周围的嘈杂,只是呆愣地跟着被抬走的小强,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上了救护车。
脑中仍旧回荡着不久前自己反复跟交通警察强调的那句“责任在我,这全都怪我”,穆封紧紧握着小强的手。
“我的腿,它,它动不了啦——”躺在担架上的小强,忽然意识到疼痛,兴许是酒醒了些。
“医生!”穆封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随车医护人员。
“放心,目前情况看,伤者没有致命伤,到医院里照个CT,大概是骨折了,再看下有没有脑震荡,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护士小姐姐再度察看了一遍何伟强的外伤情况。
小强转头盯着穆封,说:“看,我没那么严重,你就别跟着了,打给苏,叫她送你回家,免得回头你被人认出来。”
“我是废物吗?大半夜的,叫一个小姑娘跑过来送我回家?亏你想得出!”穆封一时气急,脱口而出,“我不走,等到医院检查完,再说。”
可是,小强也急了,差一点支撑着坐起来:“可你是艺人,哪有知名艺人守着助理团团转的!你叫苏来,叫她护送你回去。”
避讳的事,不容许被提及第二遍。穆封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语气又有多无奈:“我是个男人,我要回,自己能回!本来这件事,责任就在我,为什么要让你为我挡酒!要是事故再严重一点,我不会原谅我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喝酒,难道就因为我爸喝酒死的,我就永远都不能克服恐惧嘛!”
一旦穆封变得滔滔不绝,小强就不敢再多嘴了,若不是触及他心底的痛,他才不会一股脑说这么多。
折腾了将近一夜,但最终的消息是好的,小强除了右小腿粉碎性骨折,一些不值一提的拉伤,其它没什么大碍。
穆封怀着释然的心情回到家时,一进门就看见守在客厅的穆澜。
“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睡?在等我吗?哥的工作特殊,不用等的。”穆封着急换上拖鞋,走到穆澜身边。
穆澜却一脸骄傲地仰起头,举起手里的纸张,炫耀:“小澜,会,写字了。”他摇晃着的白纸上,歪歪扭扭的,满满都是穆封穆澜的名字。
这还是自己那个患有孤独症的、只会在纸上鬼画符的弟弟吗,穆封不禁湿了眼眶:小澜都在努力地往外走,那么我呢,更加不能留在原地了。
酒,本身并无罪,好坏都是人加持在它身上的。它并不可怕,我害怕的是过去。穆封将这一刻牢牢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