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兴致,一一向她介绍:“我前面坐的是高寒,最前面的是洛施施。整个私塾就我们五个女子。”
“至于男子嘛,李择言旁边是温良卿,一个温柔的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前面是齐昱,就是齐小郡王,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宋昉……”
林娆听到我说到齐昱,马上就打断我,“原来他叫齐昱。”
“你们认识?”我心下疑惑。
“不认识。”林娆摇头,“但是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上京城才多大啊,他们俩个见过面也不足为奇。
没过一会洛施施就来了,她爱穿粉衣,又施着胭脂,衬的和她一路来的高寒又黑又瘦。
李淳见洛施施走了过来,立刻站起来与她打招呼,殷勤之色溢于言表:“你是知州大人的独女――洛施施吗?正议大夫是我舅舅,我叫李淳,我早就听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然美的不凡。”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洛施施一句话就把李淳打发了,李淳的脸直发绿,我在心里憋笑,洛施施跟我一样,什么奉承的话没听过?
“你就是林致的妹妹?”洛施施倒是友好地跟林娆打招呼。
“是,你是洛施施吧,姐姐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是吗?很高兴与你结交,如果有人日后在私塾里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好。”
我不乐意了,看玩笑的对洛施施说:“林娆是我妹妹,要保护她也是我保护,怎么由得你越俎代庖?”
“我不是怕私塾人杂吗?什么人都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咬一口。”她说着,瞥了一眼身后的高寒,高寒只当听不见,埋头学习。
“我走了。”洛施施自觉无趣,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庄学究老态龙钟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林娆,又看了看李淳,嘿嘿地笑了。
“这下私塾免不了热闹了。”
庄学究向来有提问新生的习惯,想来这次也不例外。果不其然,他用中指敲了敲桌子,把林娆喊了起来:“林娆是吧?”他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太老了,看不大清。
“你读过几本书?”
林娆低着头,羞愧难当:“不曾读过。”
“一本也没有读过吗?”
林娆摇摇头,庄学究颇为失望,对林娆摆摆手,让她坐下了。“那你呢?”他又看向李淳,李淳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他作了一个揖:“读过几本。”
“哦,说说看。”庄学究捋着他的山羊胡须又问。
“是孔老先生的《论语》,与《诗经》”
“不错。”庄学究点点头,“那你可曾学会什么?”
李淳不吭声了,两只手在一起不停地摩擦。
“怎么?想不起来了。”
“先生见谅,实在是几年前的读物了,不曾记住些什么,但大旨意思,已混入心胸。”
“罢了,罢了。囫囵吞枣,还不如不食。”
庄学究又开始喋喋不休,说的李淳全程不敢抬头,我在心里叫好:“让她显摆!就该挫挫她的锐气。”
李淳坐下的时候,恶狠狠地蹬了一眼身后的林娆,难不成这也要怪林娆?
林娆平静地对她笑笑,我觉得都不像她了,以前她可不怕李淳。
庄学究今日讲的是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我就记住了这一句。
我看看林娆,她更郁闷,一直眉头紧锁,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下了堂,林娆就可怜兮兮跟我说话:“姐姐,这庄学究上课怎么跟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那你以为什么样呢?”
“我说不上来,总归不是这样的。”
我怂了怂肩,我也无计可施。其实我心里可开心了,林娆什么也学不会,这样她就更比我低一头了。
这几日,庄学究一直在讲诸子百家,庄学究在课上问我们:“诸子百家,你待何如?”
“兼爱非攻,墨家为上。”我听见有人率先回答。
“非也,仁爱爱人,儒家最优。”也有人说。
“齐昱,你以为呢?”庄学究倒是先问他。
“废私立公,无法不行,我最推崇法家。”
“有理。”庄学究赞许地点了点头。哼,我不服气,法家崇尚依法治国,只会推行酷刑,还不如以德治国来的长久。齐昱家里位高权重,这个道理却还没有我懂。
可是洛施施不识货,她一脸花痴相看着齐昱,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李珩,你认为呢?”我把目光投向李择言,他大概没料到庄学究会提问他,慌忙站起来。他挠挠后脑勺,颇为为难的说:“我觉得都很好。几百年都过去了,没必要还争个高低。”
所有人哄堂大笑,庄学究面露凶色:“安静!”
“如果非要你选一个呢?”
“那我就选道家,道法自然,逍遥自在,无为而治,一身轻松。”
“孺子不可教也。”庄学究叹了一口气。道家以大道为根、以自然为伍、以天地为师、以天性为尊,以无为为本,远离朝堂,天人合一,真真潇洒自由。李择言和我想一块了,所以我有一点替他抱不平,这根本没有什么正确回答,李择言这么说并无不妥。
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李淳就站起来了,她朗声道:“我倒同意他的看法。”
“哦?”庄学究示意她说下去。
“黄老道家追求大一统,主张无为而治,因俗简礼,顺应自然,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毫无作为,相反,他们是顺应自然,抛弃一切礼教的枷锁,才能避免灾祸。所以,我也以为,道家才是真正的智者。”
李淳跟我想的一样,但她说了一大堆,我都没怎么听懂。我只知道道家返璞归真,归隐山林,潇洒无比,要是我,我可说不出来这样的长篇大论。
“可今日之世道,并不是过去之盛世。你们崇尚安逸,殊不知他人在霍霍磨刀,最后只能成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齐昱又说。
“齐小郡王言之过早,我泱泱大国,从无敌手!”
“好。”李淳一席话,引得满堂喝彩。齐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李淳得意洋洋的眼神越过屏障,就快要钻进李择言眼睛里了。可是李择言一直和别人在说话,根本没有看见目光灼灼的她。
李淳失望地坐了回去。
“还有人要发表自己的主张吗?”庄学究发问,但四下无声。
我是不愿抛头露面的,况且也说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道理,所以只当听不见,默默地看着前面的人。
高寒难得的保持沉默,以前她可是最主动的。洛施施也不发言,要她众目睽睽地发表意见,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或者是,齐昱要求的她,当然,这种情况更不会发生。
“林娆,你觉得呢?”我小声地问她。
“纵横家。”林娆也小声的回我。怎么她大字不识几个,还了解纵横家吗?
“为什么?”
“我觉得他们运筹帷幄,很是厉害。”
“好吧。”我悻悻地点头,看来我对林娆一无所有。
“那好,下堂吧。”庄学究话音一落,我们全部站起来对他行礼:“先生慢走。”庄学究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回家路上。我看到李择言和齐昱骑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我回身跟林娆说话,她跟我同坐在一个马车上,我问她:“你怎么也学会骗人了?”
“我没有啊。”林娆一脸无辜。
“可你知道纵横家,你明明告诉庄学究你不曾读过什么书。”
林娆笑了:“我确是不曾读过书,但是我以前常去城外桥洞下听人说书,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讲的可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
“你以前经常去吗?”
“是啊,我以前一个人在府上无趣的很,我就经常跑到外面去玩。可是自从我小娘生了病,我就再没去过了。”她一提到她小娘,如星的眸子就暗淡下来。我知道,林娆还没从这件事走出来。
“我也能去么?”我问她。
林娆失笑:“怎么不可以?只要姐姐想去,我随时都能带你去。”
“真的假的?”我有些怀疑。
“自然是真的,一言既出,万马难追。”
“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纠正她。
“都一样的啦。”
“那我们今天晚上去好不好?”
“这怎么行?大娘知道了会罚我们的。”林娆到底还是害怕我母亲的。
“我们不让母亲知道不就行了,放心吧,有我呢。”
我信誓旦旦地对林娆保证,林娆霎时就相信我了。
“可我们怎么出去啊?”林娆愁眉不展。
“我自有办法”我成竹在胸。
其实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啊,我的心计在母亲那里统统行不通,我说一句话,母亲就能知道我下一句要表达什么,我只能靠蛮力了。
夜风瑟瑟。
我和林娆穿着夜行衣偷偷溜出扶桑阁,我早告诉阿圃,我和林娆在私塾上课累的不行早早睡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们。阿圃还特别高兴,还说:“大姐儿学习终于知道用功了。”
我和林娆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左门小道,这次我长记性了,我不走后门了,顾师傅指不定还在那堵我呢,这次我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