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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张千总巧借三国计 月黑天烈焰烧匪船

话说那捕快千总张步,镖伤早愈,对那苍狼斩恨之入骨。但此贼极为溜滑,擒住他不是容易之事。他常常扶栏而叹:到此数月,寸功未取,但岳州总兵大人并不责怪,反而安慰他,说他斩了乌寰之后,小股土匪也被他杀了不少,民众皆感其恩,不再惧匪,一有匪情就到官府来告,军民鱼水之情,见于四方八寨。

曾国藩大军北撤,驻守长沙周边地区,四处抽兵,太平军战线过长,粮草辎重又被湘军袭扰切断,主力只好回撤湖北,弃了岳州。湘军重新占据岳州。曾国藩刚筹建的湘军水师主力舰队正在湘潭、长沙一带与太平军苦战,岳州总兵奉命在岳州筹建新的湘军水师增援。

张步得令,要随水师南下增援在长沙苦战的湘军水师。临行之际,他仍担忧洞庭匪患,忽生一计,向岳州总兵借了几标兵马,要在临行之前扫除苍狼斩。岳州总兵全力支持,因为张步这支军马一走,苍狼斩势必又要猖獗起来。所以,连刚刚组建的火枪营都借给了张步。张步一下子得了这许多兵马,踌躇满志,势在必得。

一夜,他夜读《三国演义》,忽然想出灭苍狼斩之策。

他唤来哨马,明确了苍狼斩老巢的方向,让军中法师观了气象风向,测了顺逆吉凶,见一切和顺天意,突然于夜间升帐,告知众将,已探知盗匪老巢,令两标营兵到匪巢上风头处布阵,顺风放火,将芦苇点燃,点燃之后,就地等待。张步料定苍狼斩狡猾,见莲花渡方向没有火,肯定怀疑有伏兵,不会去莲花渡,大队人马必定逆风突围,所以伏重兵于此,以逸待劳。

再令两标人马,埋伏在莲花渡最窄水道两侧,多备硬弓火箭,又在莲花渡水道进入洞庭湖的口上用官军战船堵死航道,上面是借来的火枪标营的枪兵,防备苍狼斩狗急跳墙,强攻官船。苍狼斩进不了洞庭湖,就被困死在莲花渡中了……

是夜月黑,南风骤起,苍狼斩匪部除了哨马,皆已入梦。忽报南边火起,苍狼斩一跃而起,还以为是有人用火不慎,刚要指挥灭火,又见四处火起,火借风势,烈焰三丈,不可灭也!苍狼斩见下游水道之中黑沉沉,没有火光,忽然悟到,可能是张步布下一张大网,要将他诱进莲花渡,置于死地!他指挥全部水陆人马,拼死向南,偏要逆风逆火,突出火海。

埋伏于西南方的官军,见烈焰中杀出数百兵马,突烟冒火而来。众人齐喊张千总果然料事如神!当下伏兵齐出,箭如飞蝗,盗匪之中,中箭者无数!陆上一支骑兵突出,闯入匪阵,见人就砍,砍杀贼人头颅,就像斩瓜切菜一般容易。这帮土匪惯于水战,毕竟速度缓慢,哪里见过万马奔腾的阵势!眨眼之间到了眼前,刀飞马踏,旋风一般,血光闪过,一颗颗人头就落了地,顷刻间尸横遍野。水泊之中,官军轻巧战船横截断了所有去路,盗匪的轻舟无法越过,大捆点燃的芦苇捆从大船中扔到匪船上,引燃了那些桐油小舟,烧得一片鬼哭狼嚎之声,连绵不绝!

苍狼斩左右冲突,见大势已去,只得随了仓皇逃命的盗匪们上了船,往下游没有起火的莲花渡方向而去。上游官军喊声震天,掩杀而来,大呼:不要走了苍狼斩!苍狼斩心惊肉跳,全速前进,避开两岸的冲天大火,进了莲花渡水道。

看着身后火光渐远,苍狼斩点了点兵马,约折了四成,多数人中箭或亡于烈火之中。朝前望去,那水道中漆黑一片,静水无波,猛烈的东南风吹不进来,少了再来一把火的顾虑。再行数里,就到了最狭窄的去处。苍狼斩曾多次在此处得手,上次设计,在这里诱骗官府粮船到此,斩杀五十余名护粮清军,威震洞庭。此番狼狈而过,别有一番意味,涌上心头。他尚存侥幸心理,巴望能穿过莲花渡,进到洞庭大湖之中。他叹了口气,催促大家快行。忽然前边来报,说是有一巨大的官军战船横拦了水道,已无路可行!苍狼斩一听,暗暗佩服那张步今夜居心险恶,环环相扣,用兵奇绝,如那诸葛孔明一般!他下令强攻战船,务必要杀出血路,逃出死地。

看着盗匪的小船接近大船,船上竟然没有什么动静,煞是奇怪!一众人正准备搭跳板挂绳梯杀上船去,忽然间战船上火把通明,将水面照得白昼一般!船上的火枪兵乱枪齐发,可怜那许多盗匪,根本就没见过枪,听得噼噼啪啪,呼呼之声,子弹飞来,人就成群跌进血泊之中!匪船急忙掉头,再次退进莲花渡,官军的战船起锚,从后面尾随而来。

那莲花渡内依然是水静云飞的无星之夜。苍狼斩已知此番凶多吉少,肯定已是身陷重围,只是不知官军何时杀出!趁此地无风无火,不如在此处登岸,拼死逃出。只是这水网之地,一会是岛,一会是水,深深浅浅,坑坑洼洼,又在深深的芦苇荡之中,难以快速逃去。苍狼斩命一众残兵弃船登岸,谁知刚靠近岸边,通的一声炮响,两岸火把齐明,鼓角大作,喊声四起,旌旗遍竖,火光中映着一面绛红大旗,大书一个“张”字,旗下一将,白面凤目,正是老冤家张步。

苍狼斩此刻明明白白,他已是别人俎上之肉!他对张步深深一揖曰:张千总用兵如神,苍狼某佩服之至。此番兵败,无话可说。千总大人前番曾说,若是我率部投降,还有弃暗投明、返官复爵之说,可曾忘却?如今兵败,实不指望官爵,只盼得了性命便是。

张步哈哈大笑!正色道:前番此言不假,是想救你于冰火之中。不想你暗镖伤我,又接着做下无数杀人越货的勾当!此番再容你,怕是要惹得民怨沸腾、天神震怒!我不杀你,天亦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言罢,下令放箭!

两岸的弓弩火箭齐发,飞蝗一般射向盗匪。水面上,匪船尽燃,烈焰冲天,负痛哭嚎、垂死之号,不绝于耳。此处水道狭窄,两岸万弩齐发,可怜那百十余贼人皆被火烧、射杀于此,竟将那航道淤塞!正是:

天火盛却箭弩开,恶端盈满恶报来。

张步叫人将此地四面围定,非要找出苍狼斩,死要见尸。

苍狼斩不愧江湖奇人,一见放箭,一个旱地拔葱,跃入水中,一瞬间身上已中多箭!若不是跳得快,早已是箭下之鬼了。这百里芦苇荡中,只身一人,极易藏身。苍狼斩合当命不该绝,他在水中忍痛拔下数箭,口含芦管,在水下移行,渐渐离了那鬼哭狼嚎之地。

话说张步施计,利用借来的官军,统一指挥调度,一夜之间,斩杀洞庭湖最大盗匪苍狼斩部四百余人,来不及出逃的数百家眷,多死于大火之中,莲花渡及上游匪巢一带,全是烧焦的船只和尸体,竟将水道淤塞,河水赤红,月余才清理疏通完毕。

近千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归,游弋不去,大白天也无人敢渡,月余才四散而去,到别处投胎去了。

此役朝野震动,一个小小千总,竟能指挥上千兵马,设奇计,一举将那土匪连根杀尽,立下奇功。直杀得张步大名人人皆知,四乡八寨,连小儿夜啼,一提张步,哭声顿止。直杀得连太平军都知道了此人!张步连升二级,至正六品督护营千总。

忽然消息传来,征西的太平军由湖北入湘,由常德南下,沿途横扫各路湘军,乘胜占领湘潭,进至靖港等地,逼近长沙。曾国藩心急如火,要新建的水师火速增援。张步谢了赶来送行的民众,随军南下,与太平军作战去了。

此役杀得洞庭水乡盗匪绝迹,小股盗匪流窜他乡,民享安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变回那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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