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有些军营笑话颇为流行,其中一则,是这样的说的:
一个女将军准备到教场阅兵,迎接她的下属觉得马*伸长有些不雅,所以借用竹管各个套了起来。及至女将军到了后,偏偏碰到一个马不安的跳跃起来,致使肾上的竹管脱落,裸露出来。
女将军问:“这是怎么回事?”
下属回禀道:“但凡有管的,都在管里。这个失了管(馆)的,所以在此闲荡。”
我初初听到这则笑话时,唐棣正带我参观城外的骑兵演练。炎炎烈日当头,这支队伍的将领孟安然嬉笑着讲出这个笑话,说到最后一句“这个失了管(馆)的,所以在此闲荡”,一旁憋笑的陪同人员忍不住哄笑起来。又有几个胆子大的,一边抚掌爆笑,一边不时抬眼偷睨着我。
当时的在场人员中,我是唯一的女性。显然,孟安然这是故意针对我。因我前日抢了他心仪的姑娘,他便有意借着阅兵这个巧妙时机,趁机报复。
要放到平时,暴脾气的我肯定就要怼回去了。但对象是十万骑军将领孟安然的时候,显然就不能依常规处置了。理智如我,迅速的在脑子里计算一下对方的身高、体型、性格、战斗史、病历史、格斗技水平、主要朋友圈以及上下级关系。最后决定,以退为进,暂时不做无谓的抵抗,一如老话说的那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是,我硬生生的将怒气憋回去了,委屈的扯了扯唐棣的袖子,低声抱怨道:“我能在孟安然饭里下毒么?”
唐棣惊讶的“哦”了一声,问我:“你竟带了毒药来?”
我得意的回他:“是泻药来的。云儿说药效强烈,且无色无味,用来对付仇人再合适不过了。”
唐棣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下毒这事就算了吧!孟安然毕竟一介将领,要真被你整坏了身体,明日的阅兵仪式怕要受些影响。换个报复法子吧!”
我暗想,如果真的给孟安然吃这泻药,那他不得一边挥刀表演,一边“哎哟哎哟”的捂肚叫唤么?若是忍不住拉在马背上,怕是要直接当场羞愧而死了吧!这么一来,我作为整起惨案的肇事者,怕是难逃其咎了!细想想,下药这个法子还真不太好。
我疑惑地问唐棣:“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唐棣伏在我耳边,轻声回道:“不急,我帮你报复回去。”
那天演练结束后,众人纷纷叫喊炎热。孟安然那货枉担了个斯文名字,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莽汉。竟然当众卸了盔甲,将汗淋淋的深衣衣袖褪了下来,赤裸的露出上身,不怀好意的高声笑道:“都城的鬼天气,到底比北塞要来得炎热,老子身上都结盐花了。”又转身对着几位属下挥一挥手:“走!哥儿几个到延芳湖凉快凉快去。”
说完,孟安然当真带着他那群同样粗鄙的副官,浩浩荡荡的朝延芳湖赶去。
我因着刚刚的怒气未能得以发泄,看向孟安然一行人的目光,难免有些凶狠。
唐棣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当真这么生气!”
我一边暗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比如帮某人复仇。一边迅速拨开捏我的手掌,期待地看着他:“祖父生前常说,做人要讲诚信,切不能妄语诓人。”
唐棣一把将我扯到他怀里,伏在我耳边轻声道:“急什么?我诓谁都不至于诓你呀!”
我数落给他听:“上次吓退付平因时你就诓我了。”
他耍赖否认:“我那是在帮你,不能算诓。”
我掰着指头继续数落:“上上次你偷看我的身体却装没有,不又是诓我?”
他垂眼看我,继续耍赖:“我确然没偷看。再说,你终将是我的妻,就算偷看两眼又怎么了!”
我气鼓鼓的盯着他,只见他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颇有些阴险意味,佯装嘲弄:“不是想报复孟安然么?我帮你打回去就是!就当作我偷看你的补偿好了。”
我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你果然偷看了!”
随后,我跟着唐棣一路慢悠悠的走到延芳湖,隔着芦草远远望去,只见孟安然一行人果真泡在湖里乘凉,具是光溜溜的,衣服就随手放在湖边的芦草丛里。一如唐棣在路上讲的计划,他信步走到湖边,开始调笑着跟孟安然搭话,有意说起一代名妓柳依依的风流韵事,众人聊得十分热络。
我猫着腰,悄咪咪的接近湖边那堆衣服,悄咪咪的抱起全部的衣服,又悄咪咪的借着芦草原路返回。对于我这番偷盗行为,沉浸在八卦新闻中的孟安然无心留意,这恰恰使得我的撤退过程分外顺利。
见到我成功撤退后,唐棣笑着对众人道:“我有一样好东西,分享给大家。”
说完,唐棣从袖中拿出两条黑背白环蛇来,朝着湖中众人扔了过去。那白环蛇外表跟银环蛇十分相似,只是前者无毒,后者却是无人能解的剧毒。但这帮粗汉哪能分辨的出来,尖叫着慌成一团,“扑通扑通”的拍着水,惊慌失措,生怕自己不小心让蛇给咬了。
待到众人推挤着游到岸边,试图穿衣逃走。可哪来的衣服让他们穿,不都被我拿走了么?
这次报复行为的结局,是孟安然一行人赤身裸体的回到军营,引来众多骑兵队伍的捧腹大笑,且这起事件作为新的军营笑话在都城流传了好些时候。你要问到这起秘闻是如何散播出去的,答案自然是我。
而引起这场风波的初始原因,还要追溯到我跟孟安然的初次相遇。
跟孟安然的初次相遇,是在昨日的一场青楼宴会上。赴宴之前,唐棣说有挚友来京,跟对方约了在青楼相见,又怕我误会,所以特地报备一声。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常言说得好:“石榴裙下命难逃”,为了唐棣的性命安危着想,我还是很有必要护在他左右,以替他阻挡烂桃花。于是,我扮了个男装样子,死乞白赖地跟着唐棣一同前去,这才得以邂逅孟安然。
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于宴会上的菜品可不可口、曲儿中不中听、姑娘好不好看,我是完全没在注意的。因此,那宴会的前半段里,我对孟安然说过什么亦或是做过什么,几乎没在记忆里留下任何印记。真正注意到这个人,大概是从柳依依的出场开始的。
柳依依的出场正符合戏文里的描述:“水剪双眸,花生丹脸;朱唇缀一颗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到底是名动全城的绝代娇花,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连我这个披着男装的女人都不觉动情。动情之余,我还是抽出了一点心思去监视唐棣,见他没什么表情地低头喝茶,终于是放下心来,深感慰藉。
只是一介武夫赵安然,没能有唐棣这样的定性。身体比语言来得更诚实,话没出口,他整个人就已经乐呵呵的凑近柳依依,耐着性子跟她套近乎。作为旁听者的我,这才得知年方三十五的赵安然,竟是十万骑军将领。他因了十天后的阅兵仪式,不得不奉命赶回都城,为阅典一事停留半月。
问过了年龄性格职业,柳依依又开始关注起个人私事来,她问孟安然:“将军定已成家了吧?可有令郎么?”
孟安然迟疑半晌,道:“提起我儿,实在是心酸呐!”
柳依依自觉说错了话,连声道歉,又表示关心:“将军的心事不如讲与依依听,只当发泄一下内心郁闷,也好过一腔愁绪憋在心里。”
孟安然哀叹:“我的老丈人跟丈母娘定亲时,本来几乎就要成了,却被一个杀千刀的用计搅黄了。如此一来,使我老丈人还不曾娶得丈母娘,丈母娘也不曾生得我妻,我亦至今没得小孩。”
他这话讲完,众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良久,实在憋不住的我率先笑了起来。心想,这人真是有趣呀!说话如此诙谐。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爆笑起来,气氛终于活跃了。趁着欢快之际,有人提出玩几局投壶游戏,引得众人踊跃参加。
所谓投壶游戏,是青楼里头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之一,常在宴会上玩,以助酒兴。其玩法则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
在这游戏当中,正当孟安然处在倒数第二的时候,站他旁边的柳依依低声说道:“公子加把劲儿!你若进了前三名,依依愿意自荐枕席。”我因紧挨着他俩,她说这话正好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仿若神仙助力一般,孟安然顿时精神抖擞,此后的十局竟中了九局,名次嗖的一下就升到了第二。众人皆道不可思议,问他怎么做到的。孟安然得意地笑了,心照不宣地把目光投向了柳依依。只是,接下来的一幕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柳依依正在跟倒数第一的我说:“无妨罢,公子已经尽力了,依依的承诺仍旧算数。”
眼前的可人儿一双秋水美瞳,正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哑然地看了看唐棣,他明显在憋笑,幽深的眸子里尽是嘲弄。我又看了看孟安然,那厮竖眉怒沉,正恶狠狠的瞪着我呢。
我唏嘘感叹,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