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和贾宝玉相比,还是差些聪慧。
谁也没有想到,赵渊在王氏打了赵文之后,又对他来了一个更重更响的耳光。
不得不佩服赵渊,巴掌打在了和原来差不多的位置,还真需要几分功力。至于赵渊这么做的用意,众人各有猜测。只是这种用意赵迁父子并不在乎。
赵衍见状忙转身对着夏儿说:“把诗怡扶进房去,然后马上去陆管家那拿诗怡的卖身契。”
夏儿看见赵衍私下里对她竖起大拇子的手笑了笑,扶着诗怡进房后,小猫似的偷偷出去了。
赵渊和孙氏对着赵迁和王氏一顿道歉,又对着赵文连连斥责。
赵迁面带笑意地说:“好了,都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文儿本是个好苗子,三弟啊,你得好好管住了,不要被外面纨绔子弟的风气把文儿给毁了。”而王氏则一直沉着脸,不时望着自己的儿子赵衍。
“弟弟一定会好好教训这小子!过几天就把它送进太学院去,让先生们管着。”赵渊说。
“嗯,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祠堂了,我看这文儿就不要去了,先去弄些伤药敷着。“赵迁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赵渊看着赵迁,脸上变换着颜色,深深一躬道:“那弟弟就先回去了。”
见他们都走了,王氏对着赵迁埋怨道:“相公,你就这么简单地让他们走了?我们…”
赵迁叹了口气说:“你说还能怎么着?你打都打了,他脸上那么大的红印子。”
王氏愤愤然道:“难道不该打吗?”
赵迁按住她的手说:“已经够了,有些事情还不是时候。”
王氏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就进屋子里去了。
赵迁见王氏走了,这才对着赵衍说:“衍儿,刚才是怎么回事?”
赵衍当即跪下说:“儿子不孝,做了件糊涂事。”
赵迁脸色略微一滞,严厉地说:“你这浑小子,看我祭祖回来怎么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谁知王氏忽然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可把赵迁的养气功夫给破了,他扶了扶胡须,笑着说:“没有,夫人,我只是这么一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责备过衍儿啊,只是现在他长大了,有些事情要注意些。”
赵浔对着赵迁王氏各施了一礼说:“伯父伯母,浔儿也要去准备启程了,我也先回去了。”
赵迁点了点头说:“衍儿就送下你三弟罢。”就转身拉着王氏进屋子了。
赵衍送赵浔出院子,赵浔问:“二哥为什么不和大伯说清楚,明明不是我们的错?”
赵衍一时被问住了,他总不好说自己还真是见色起意吧?于是他糊弄道:“说什么?这赵府的事情哪里瞒得过我父亲的眼睛?”
夏儿也回来了,赵衍让她留在家照顾诗怡,就随着母亲王氏坐上了去祖祠的马车。
赵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又有不下五百的军士护卫。外人一看就知道是赵府的人,纷纷绕道远离。
王氏的马车里,赵衍正跟王氏细说诗怡的事情。
“做得好!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三房这辈子都别想出头!”王氏脸上笑开了花,“今天这记耳光打得真解气,就是那臭小子的脸皮太厚,我打完现在手还痛呢。”
“娘,来让儿子给你揉揉。”赵衍抓着王氏的手揉了揉。
“这夏儿也是很好,依娘看啊,过了明年你就收了她。”王氏说。
赵衍点头称是。
“埃,儿子你也是长大了,过几日就分开去上林阁那边住吧,正好你也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了。“王氏语重心长地说。
“娘,还早呢,我…”赵衍说着却被王氏按住了手。
“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王氏笑着说,“但不要像你大哥一样成天待在女人堆里,看着都恶心。”
“知道了,娘。”赵衍说。
赵氏的祖祠,在城郊的一处山河交界的地方,四周由围墙隔着,有三条主路分散出去。
赵姓的人没有比现在更多的了,足有上千人,将祠堂外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这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方形火坑,族人们正在往里面献祭各种祭品。
又有两班和尚在边上诵经,巨大的香炉上不断生出紫烟,而这渐暗的天色下,外头成排的烛光恢弘敞亮。
赵衍的祖母秦氏早晨就在祠堂中念佛经了,赵衍远远望着祠堂中心处的排排木质的排位。余光却见到孙氏带着赵文向着秦氏走去。赵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这世人总有各自的喜好和选择,有远近亲疏的不同,无一是例外。聪明人会掩盖这些,让自己的选择平衡些,这样往往会有更大的收益。不然就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亦是个没有底线原则的人。
赵浔看见赵衍就跑了过来,他身后是尤氏,前几日尤氏就去张家看她姐姐去了,估计王氏也已经拜托过她有关张家求学的事情。
赵浔在赵衍耳边说:“我刚刚听见奶奶同意把兮雯给大哥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正所谓福祸相依嘛,没什么好奇怪的,“赵衍说完,便和赵浔一起进了内院,
这祠堂里正中央最大最高的排位便是赵廉的,上面写着:先祖大圣赵廉之位。看着虽有些许怪异,但却是当年赵廉自己给自己写的。
赵衍想那赵廉必定是个有趣的人,这和灵魂重生没有关系,仅仅只是他个人的独特。赵衍就不会去给自己写排位,这是一件正常人闲到蛋疼也不会做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个赵廉,让这历史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世人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巨大能量。
赵廉的野望,不是要让赵家问鼎天下,他是要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赵衍时常会梦见赵廉,他会对着赵衍笑,然后忽然指着前方说:“看,那就是未来!“赵衍总是惊醒,出一身冷汗。
赵衍自问同赵廉相比,实在是不够看。
在那样一个乱世中能够创造出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赵氏商会,一个将无数人命运联结起来的完整的体系,一个可以和士族集团相抗衡的利益集团!
这样的人早就看穿了历史,是站在滚滚长江边指点天下的领袖。秦时的商鞅是这样的人,汉武时期的董仲舒是这样的人…那在南海边上画圈的老人也是这样的人。他们大多时候不被世人理解,他们的对错只有历史本身有资格评价。
一阵人群涌动后,赵迁坐上了家主之位,族里的老人诵读起赵家的祖训。
皇天昭昭,赵氏后孙。
商以为本,天地为任。
勿以劳怨,不以逸安。
明礼诚信,勤俭节约。
……
海外之地,尽皆富饶。
海上之危,世代警醒。
……
私人之物,不可侵犯。
每当听到最后一句,赵衍都会在心里笑着对自己说: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啊,赵廉啊,你是要赵家世世代代做你的马前卒啊。
这祖训后,赵家的各地代表要汇总报告各地商会的发展状况,包括人口土地变更和各个产业的盈亏。不过具体的事物,却要等到年底的家族大会,届时会有更多赵氏子孙和依附赵家的人都要参加,而地点则是在临安的赵家公堂上。
赵迁和家族元老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讲话,说明接下去这段日子赵家商会将要如何发展。在这之后则是一个小型的家族会议,只有赵家核心的人员能够参加,这里的核心并不是指血缘上的远近,而是各个行业中管事的核心人物。
会议处理一些近来商会和家的事务,这是一个很耗时的过程,所以都是在吃完晚膳之后。
赵衍第一次参加这次会议,会议的场地在祖祠的地下,一个有着巨大圆桌的房间。
赵衍站在赵迁的身边,他还没有资格坐。在这个地方,甚至连赵渊也是不允许进来的。而赵迁也是第一次坐在主位上,之前的十几年,他可是和赵衍一样站着的。
赵衍看着这些人,年纪不一,有的已经垂垂老矣,有的和赵迁差不多年纪。
赵迁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宣布开始会议。
“主家,我们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近日来读书人时常用文章攻讦我们商会,在建安的一处商铺还因为与这些人闹了口脚,还吃上了官司。”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说。
赵迁说:“这是个不好的预示,诸位有多么意见吗?“
一个身材较为肥胖的人说:“这世上读书人的力量还是太大了,我们不能和他们对着干。这些人嘴上说着很好听,实则比我们商人更加贪财好利。他们不光爱才,还爱名爱权。我们拉拢一批人去打另外一批人。”
赵迁点点头说:“坤叔说得有理,这是一个办法,不过近来皇室一直在提拔这些读书的士族,他们很有可能会以打击我们的商会来搏一个进身的名望。”
“是啊,况且这读书人可没什么信用可言,常做些背信弃义的事情,还能将失信于人说成是为了天下大义,不拘小节!这笔在他们手里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老人说。
“是啊,是啊。“不少人应和着。
“以我看,对那些名声小的读书人,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听之任之。那些名声大的,一定要和我们做对的,就用点手段好了。”这说话的人赵衍认识,正是赤卫总领赵睿。
“这样我们怕是要和罗刹门背后的人一直斗下去了。”
“怕什么,这江南水道都在我们控制下,处理这些事情也没人会知道。”赵睿说。
赵迁说:“赵睿说的不是不行,不过一旦这么做了,这些读书人就更有理由和我们做对了,以后每一个读书人遭遇不测,这账都要算在我们头上啊。”
众人沉默了,见状赵迁又说:“我们可以给寺院里的和尚捐助,帮他们修寺庙,做金身菩萨,不过要把这些功德写在寺庙的墙上。这样百姓们就会觉得我们好了。”
众人一一附和,赵迁又说:“至于赵睿和坤叔的法子也要用,好处要给,但是要能随时拿回来。对那些顽固的,不能闹出人命来,有时候活着受罪比死了还难受。折磨他们的妻子儿女要比折磨他们有用。他们的老母亲去拜佛的时候,就让和尚挑拨这些妇人。”
“主家高见!”众人纷纷说。
赵衍在一旁看着,父亲的方法虽然狠辣,又懂得人心,可是还是没有改变被动的局面。
“父亲,儿子有话要说。”赵衍对着赵迁拱手说。
赵迁看了赵衍一眼,很是无奈地说:“各位宗亲,衍儿想必你们都认识,自小就是聪慧无比,颇有当年先祖的气象。可否让他说说。”心中却想着,这小子又要拆我台了。
众人都有些发愣,先不说历来主家的下代在会议上是从不说话的,再看赵衍这个十四的黄口小儿能说出什么?
赵睿倒是对赵衍很了解,他嗯哼了一声说:“哈哈,各位兄弟长辈,衍儿我知道,常有惊人之语。况且也没规矩说这时侯主家世子不能说话的对吧,就让他说一句吧。”
“好就让他说罢。”老人说,于是其他人都一一附和着同意。
赵衍对着众人又行了一礼说:“各位先辈,衍儿以为是时候改变这读书人控制舆论的情况了。自古以来,都是读书人掌控着舆论,就连帝王也没有办法,只能靠收买读书人为自己所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江南造纸厂的规模和产量越来越大,加上我们的我们印刷技术的进步,我们可以将话语权从信奉儒教的那些士人手中夺过来,交给全天下能读书认字的人手中。这读书人中也不是都团结一致的,有着各种的流派,再说许多商人小贩甚至歌楼妓女都能读书写字。我们只要加上一个行业,一个专门写字卖书的行业。由我们挑选让哪些人说话,那么天下的舆论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赵衍的话让众人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赵衍接着说:“简单来说,我们可以开个报社,里面可以写些才子佳人的文章故事,可以写些民间的趣事,可以为商人写哪里缺什么,哪里什么东西好卖,可以写近年来的科考的方向内容,甚至可以写北方的战事,朝廷的政事!只要卖的好,我们就写什么,只要对我们有利,我们就写什么。”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众人皆是如梦惊醒般连连点头。脸上无一不是震惊和赞同。
“坤叔,你觉得呢?”赵迁询问在商业上最有发言权的赵坤。
“好啊,太好了,这个报社真是好啊!”赵坤脸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就这么办,我想不出五年,等这个报社开遍南楚,那这天下再没有什么能阻挠我们赵家了!”赵迁眼中满是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