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在川蜀之地隆州的一户官宦世家,父子三人正在书房中切磋文章,只听其中一子道:“父亲,你看这篇《辨鸟赋》写得如何?”
父亲拿过来仔细端详了半刻,连连点头道:“嗯,好词赋,只是你这字距离祖上虞文懿公还差得远。”
原来他们便是唐初书法家虞世南的后人——虞祺,虞允忠,虞允文父子。虞祺接着道;“且来看看这篇《大运帖》拓本。”随后便从一叠厚厚的帖子里抽出了薄薄的一本递给了虞允文。
此时在一旁读书的虞允忠也说话了:“我听闻金人已尽取幽云之地,我大宋随时会有战事,我近日来忧心忡忡,实是无心研读先祖的书法著述。”
虞祺道:“我又何尝不在思量此事?只恨我父子一介书生,你们年纪尚小,又远居蜀地,实乃报国无门啊!”
允忠道:“昔日明允公老苏先生亦是一介书生,他老人家的《六国论》早已警示后人,一味赂辽求和,求得一时之安,只会不断削弱国力,恐终遭灭顶之灾啊,所谓: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允文言到:“以地事秦,犹抱薪取火,薪不尽,火不灭。”
允忠道:“我大宋与那辽国所订’澶渊之盟’虽算不得’以地事秦’却也属赂秦之举,此于我朝乃大不利,况且自五代时石敬瑭以幽云十六州讨得那儿皇帝的位子,以地事辽之实已有多年。我朝自立国以来,虽文治显赫,百姓也算富足,而朝中保守之流却视朝政弊端于不见,不思进取,不求改革,以致我大宋积弊多年,国力日衰,何谈收复那幽云十六州。今又联金灭辽,也只是依仗金人之力暂取了燕州等地,决非我大宋之功。况幽云之地顷刻又为金人所掳,更知此事乃金人之计也,而今日之形势,无异于以十六州之地事金。我大宋危矣!”
允文道:“哥哥所言甚是,只是为今之计可还有何补救之法?”
虞祺道:“听说皇上已重新启用李纲,我曾闻李大人忠心爱国,又精通兵法,或可保我大宋平安!”
允忠忽然起身来到父亲面前,拜倒在地:“孩儿不孝,深知忠孝不可两全,请父亲允我离家赴东京,抗击金兵,救我大宋百姓于危难!”
虞祺道:“我儿快起,你竟有此番精忠报国之心,实乃我家门之荣耀,也不枉为父多年来对你的教诲啊!”
此时,恰巧虞夫人送来点心,见此情形,自是一愣。
允忠赶忙拜向母亲:“儿愿投笔从戎,还望母亲成全。”
虞母道:“我儿莫忧,你自幼读书又兼习剑术,为母赠你宝剑一柄,明日你便赴京,杀敌报国。我儿如此英雄,为母怎会阻挠?我这就去为你准备盘缠衣物!”说罢,含泪便去了。
允忠亦哭道:“多谢父亲,母亲成全!”随即拜了三拜。坐在一旁的允文也落下泪来。
第二日,虞允忠便辞别父母,跨上家中饲养的一匹快马,带上长剑,独自一人奔赴汴京城去了。
唐代大诗人李白有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平生从未出川的虞允忠这才有所体会。一路上他走走停停,一方面由于蜀地歧路颇多,得一一打听,另一方面为了给马多腾出些时间来休息。约摸走了七八日,终于到达合州城。接着他将马匹贱卖,换了些银两,改走水路沿长江顺流而下,那舟行得极快,正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天夜里船行至荆门,再往前就是楚地了。虞允忠站在船头,手抚长剑。但见天高云阔,繁星闪耀,不由地吟唱起来:“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星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应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吟罢,允忠思绪万千:昔日李太白十五好剑术,二十六岁出川,游剑江湖,遍干诸侯,行遍大江南北,虽以诗文名满天下,却终未实现一生抱负。而今国家危亡,生灵涂炭,此番北上更是九死一生。想到此处,不禁黯然。转念间,他又想到,读书人应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应如张横渠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想到此处,他心中豁然开朗。
三四日后便到达武昌,他再次改乘马匹,一路向北往京城方向去了。快到东京时,遇见不少从城内出走的百姓,有背着包伏,推着小车的市井平民,也有坐着马车带着女眷家丁的大户人家。虞允忠不由地心生忧虑,心想:“难道金军已兵临城下?”于是快马加鞭,赶在金军包围东京之前进了城。
没几日,刚刚安顿下来的虞允忠便听闻东京被金军包围的消息。于是就有了那城楼之上奋勇杀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