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清君侧后便向陛下荐言恕罪玄甲军一干人等。”
墨玉又语气稍暖。
“那将军您又该如何?那昏君会放过您吗?”独眼武将语气急促。
“我身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待万事皆休后,我自当一刎以谢天下。”
墨玉轻轻抬头处,一轮明月倒映眼中。
面前蹦蹦跳跳的桃源身型猛的一顿。
“想死?”他嘴角轻挑。
“可有点难哦!”
他又笑意涟涟。
秋言巷,梧桐苑
这里算得上是整个东陵城夜里最为繁华热闹之处,与隔壁烟柳巷并称为东陵不眠坊。
而这梧桐苑更是这秋言巷众多勾栏酒肆中的龙头魁首,引得无数羽扇公子文人骚客来这里千金买醉,夜夜笙歌。酒浓情重处自然少不了一首首足可传世的锦绣文章。
楼中老鸨尚还记得,曾经便有一容貌诗情俱为上上之品的银衫公子在此邀月对饮一江春水。
“休道梧桐寒意起,素压桃蒂半个秋。”
那人举杯对月,不吝风流。
秋言未闻言,烟柳不见烟。
那一夜,
那一人,
便寂静了满城风月。
而这原号秋月坊的诺大酒肆也在第二日便速速更名为梧桐苑。
只因那人一句“素压桃蒂半个秋”。
桃蒂,
桃花的桃,亦是桃源先生的桃。
正是那人的雅号。
不过今日这里少见的安静,却不是唤作桃源先生的出尘男子到访。
楼中管事老鸨连带一众清伶美婢皆跪于堂前,还夹杂着几个逃之未及的倒霉蛋。
众人一脸惊恐,颤颤巍巍。
“说,”面前一人大马金刀般倚靠在太师椅上,秀美的足尖挑着只藕色莲鞋,美目横斜,端倪天下。
“我家桃源到底来没来过?”
女子俏眉冷竖。
“姑奶奶,您之前交代过的,桃源先生一到我们就派人知会您,并不得提供除美酒佳肴外的任何服务,我们......我们可不敢忘啊,”管事老鸨快要哭了出来。
“我们可是正经的小本生意,您可高抬贵手啊。”
她扣头如捣蒜。
“嗯,”女子若有所思,“那一有他消息你......”
“咯,咯咯,”
那自然是夕儿的女子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娇笑打断。
一身披红色纱裙的艳丽女子在数个俏丽丫鬟搀扶下缓缓行来。
竟是梧桐苑的头牌,婉瑜姑娘。
“妈妈,您这是作何,”红裙女子微微躬身将自家老鸨扶起,“不过是夕儿妹妹又来寻桃源公子罢了,不知情的还道是女帝东巡呢!”
红裙女子掩唇轻笑,眉间一点朱砂娇艳欲滴。
“夕儿妹妹,不是姐姐说你,男人得宠,一味打骂管教即便能管得住他的人也是管不住他的心的,尤其是桃源公子那样的风流客,”女子轻顿,“处处留情,又处处薄情。”她轻咬朱唇,眼神迷离。
“你不了解他,未走近他的心,是不知道他的好的。”
好一场梨花春带雨,娇羞小娘望君归的痴情戏码。
夕儿气的七窍生烟。
“噗呲,”又忽而笑了。
“姐姐所言甚是,看来以往是妹妹做的不是了,”她起身轻施一礼,一脸单纯,“我家桃源曾与妹妹明言希望能娶姐姐为二房,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夕儿笑脸如花。
“此话当真?”红裙女子眸中一亮,喜不自胜,她倾慕桃源公子良久,曾无数次投怀送抱,自荐枕席,却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自诩旷世风流的出尘男子只是相貌才情绝世罢了,却从不沾惹风流债。
可为何他暗里说......,红裙女子目态娇羞,面色潮红。哼!原来......原来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正人君子”呢!
“既然桃源公子早有此意,那......那便依了他吧!”
她玉手抻紧裙角,步态婀娜,心中仿佛敲起了拨浪鼓。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刺破小巷夜空,只见一红裙女子打着转儿从梧桐苑中飞出一头栽进苑外思春湖中,掀起湖波涟涟。
“呸!敢和老娘抢男人?你还是去湖里思春吧!”夕儿轻轻甩了甩略微泛红的右手,冷笑连连。
堂内众人噤若寒蝉。
“好,打得好!”一身着素白锦袍,腰系鲜卑玉带的公子哥推门而入抚掌而和,还带着手下鹰犬数人。
“区区俗粉之姿也敢在姑娘这皓月佳人面前献丑,”男子一笑。
“真是贻笑大方。”
手腕轻抖,一副绘有春宫御女图的旖旎纸扇赫然开启,配上这尊贵男子的不俗相貌倒也撩拨的不少女子气息不平。
“在下风唤秋,敢问姑娘芳名?”男子笑容和煦。
谁料女子视若无物。
男子微微一笑,倒还是那幅不紧不慢的贵气样子,可不代表手下鹰犬也是那般易与角色。
“我家少主在问你话!你不言语是何道理?”身侧虎目大汉一脚踏出,竟震的整个梧桐苑都抖上三抖。
想来是有些真把式傍身。
“你家少主?”夕儿眉眼轻挑,嗤笑一声。
“算什么东西?”
没寻到那朵臭桃花她本就不爽。
“放肆!”虎目大汉眼如铜铃。
“我家少主乃叶城少殿下,此次来东陵城是应东陵王之邀到此弄景赏月,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不怕我家少主告知东陵王将你满门抄斩吗?”
虎目大汉大手一挥,几位扈从步步逼上。
“真是聒噪!”
夕儿神色不耐。
尚未见其有何动作便见跟随不俗公子哥而来的数位健硕扈从倒飞而出,纷纷撞断门窗后从楼上狼狈跌下,落入思春湖中。
与那红裙女子如出一辙。不过溅起的水花更大些。
只留锦袍公子哥一人与这女魔头大眼瞪小眼,进退不得。
哎!堂内端跪的老鸨连连摇头,不禁为这个异乡而来的公子哥心中默哀。
东陵有三绝:墨玉将军的剑,桃源先生的画,以及......夕儿姑娘的脾气。
那都是城内顶有名气的,来之前也不可哪儿打听下,这下好了,敢调戏这么个蛮横小妮子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
尤其是在她找不到自家男人的气头上,唤作老鸨的老妈子心中补充。
“你自己跳下去还是要我动手?”夕儿挽起罗裙,顺便活动着脚踝。
一脸跃跃欲试。
“不......不劳烦姑娘了,”风唤秋笑意牵强,“本公子......不不不,在下自己来就好。”
他一路碎步到楼外亭台处,抻脖眺望,想来是在估算这里与湖面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