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皇太极临走时的眼神,他的叮嘱,他说让我等他。我闭上眼回忆,来到这后宫,我几乎就不曾停下过,原来一片宁静的心湖变得波澜四起。再也没有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了。为了得到他的爱,究竟值不值?我真的好想回到过去那些恣意欢笑,放马奔跑的日子。
我抬眼望着他:“好,我跟你走,但不是现在。我答应等他回来!”
他垂眼默默叹气:“珠儿,我不想逼你,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你真的要等他!”
“是,我答应过等他。”
“那好吧,在这别院里,我会一直派人盯着的。你要按时吃药,养好身体,千万别像前几天那样不吃不喝,那样的话,你就等不到他了。”
我不知道该怨他还是该谢他。要是他不是明朝的王爷,他是草原上的塔林夫哥哥;要是他不是那黑衣杀手,他心里没有装着国仇家恨……唉,为什么一定要争来争去,为什么每个人心里都装着恨,国与国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人与人之间都要非要争个你死我活。难道每个人都必须要用压榨、排挤、杀戮来证明自己?
“珠儿,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一直是草原上的塔林夫哥哥,我一直是科尔沁的格格,那该多好啊。你不要去明朝当王爷,我不要在清宫当皇妃,我们一起在草原上放牧,每天看太阳从草原上升起,夜晚数天上的星星。我听说这世界上除了草原还有一个美丽的地方那就是海,听说海跟草原一样望不到边,一片蔚蓝,那该是多美啊。我曾经还梦到过呢……”我渐渐合上了眼,梦由心生。
不知是多少个日夜,这别院从来只有进,很少有出。若不是心中带着一丝希望,就会被院中肃杀的气氛、冷漠的栅栏而逼疯。每当斜阳西下,我便在窗台上画上一朵兰,这日我数了数,一共三十朵,从我来别院到今天已经三十日有余。那些兰,从花骨朵到含羞绽放,从含羞绽放到吐露芬芳,从吐露芬芳到渐收锋芒,低头含笑、昂首霜雪、似欢快在舞蹈,又似犹豫在沉思。每一朵上都刻着我的喜怒哀乐。
院外一阵喧嚣,有嘚嘚花盆底叩响青石板的声音。有奴才的请安声,有不耐烦的冷哼声。才望见皇后哲哲正望院里来。片刻间叩响了屋子的门。
我无奈迎了上去:“臣妾给皇后请安!”
“恩,免了吧!”皇后静立不动,只声叹了气,“宸妃,这几日你可清瘦了,唉,这真是不知造的什么孽。你失手杀了端敏福晋,我不能包庇护短啊,如今只要你肯认罪,咱们给达尔罕王认个不是,再赔些银两,好好厚葬了端敏,这事能过去不就过去了!你也不用在这儿受罪,毕竟你还怀着龙嗣,我和皇上都不能坐视不管啊!”
皇后忽来探视,又软言相劝,不知道葫芦里买着什么药。但有一点我明白,皇后不想把此事闹的太大,至少在皇太极回朝时,她得有所交代。如今她既不想我出什么事,又不希望自己误判,冤枉我!所以她想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法,那就是让我主动认罪,这样就没有人能责怪到她身上。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的好意。只是臣妾怎么能承认自己未做过的事情呢?”
“宸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人赃俱获之事,你能抵赖到何时,你不要以为皇上宠你,就会包庇放任你,大清律法严厉,即使皇上在,你同样也难逃罪责。”皇后此刻突然失去了耐心,显的有些烦躁不安。以往的那些知书达理的好品性丢到了一边。
“皇后娘娘,海兰珠若有罪自当请皇后惩处!”
“海兰珠,你好好想想,你是从科尔沁出来的,你不要为了一己私利,让我们科尔沁的人颜面无光。”
“皇后,海兰珠发誓,我从没做过对不起科尔沁的事,皇后此话又从何而讲?”老是用科尔沁的荣耀来唬人,难道我承认杀死端敏就能给科尔沁带来荣耀吗?
“兰儿,你看,本宫还有你妹妹庄妃和你都是从科尔沁来的,我们三个是串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们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在后宫立足嘛!”皇后看我坚持不认罪,又摆谱她的宫闱经验,想以理服之。她当我是初出茅庐,三岁小孩一样耍,要是从前,我是一定会认同她的联合之道,可如今她已经是大清的皇后,而我科尔沁已有三人跻身于皇太极的五大妃之位,虽说没有子嗣,但是那些为皇太极生下子嗣的几个妃嫔都没有这样尊贵的身份,而五大妃中另外两位,娜木钟和巴特玛也没有为皇太极诞下子嗣,所以如今的争夺,不是科尔沁与其他妃嫔之争,而是……我不想再想下去,我知道结果,也知道原因,只是我不愿去承认罢了。
于是我冷冷地说:“皇后乃一宫之主,后宫皆以皇后惟命是从,怎么会没有皇后的立足之地,海兰珠是不是听错了!”
“海兰珠——你真是死性不改,罢了,本宫管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皇后气愤地甩了她手里上好的江南织绣,夺门而出。身后的宫婢急忙转身跟了出去。院中又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有些杂乱的请安声,不耐烦的冷哼声。
看来我与皇后之间的怨从此结下了。并非我不想帮她,而是我已经力不从心,更不想成为她的一个傀儡。这不是我想过的日子。我期望能有一日重归自由,去寻找我的碧海蓝天。
皇后怒气冲冲的离开别院后,我突然心中有不详的预感,皇后哲哲从来都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她就这么走了?还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望着窗外灰色的天,此时落日已沉下,却听到一阵鸟雀惊飞。院子里有一片杂乱脚步,又有婆子吆喝怒斥的声音。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嫣儿福晋,你快承认吧,你早就有陷害端敏福晋之心对不对?”有婆子扯着嗓子大声叫嚷。
没有听到回应,婆子又叫开了:“你还不承认,如今端敏福晋已死,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系,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