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儿,城儿……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来,待会被师父罚了我可不救你。”
一个幼童的声音传入雪尘的耳朵里,而且还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手死命掐着他的脸蛋。
雪尘觉得疼了,胡乱的打开那只手,揉着眼睛坐起来,心中很不快意,微嗔道:“师兄你干嘛呀?我昨天可是作画作到很晚的,你别烦我!我这么好看,师父才不舍得罚我!”
说着将要倒下再睡,却听窗外响起了一个女子严肃的声音:“城儿,谁给你的自兴觉得为私舍不得罚你?”
一听到这话,雪尘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八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穿好了衣服。他本以为那女子即将破门而入,但是战战兢兢的等了半天,也没见发生任何动静。雪尘松了口气,想来师父是就吓他一下,知道他起床就离开了。于是他看着已经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腮,对着他一脸痴相的师兄,立即直起了小小的腰杆神气了起来。
“看吧,我就说师父才舍不得罚我呢。”
可是刚得意一秒,师父严肃的声音又忽然传出:“城儿啊,我看你今日还是把仙三法则先抄写山遍再去作画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雪尘的小脸随即苦下,《仙山法则》,一本诠释仙山道义,教导仙山弟子礼法的书籍。里面各种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事件,零零总总共两千零一十九条,要把这抄完,说不定毛笔都能在桌上刻下字迹。
雪尘一脸哀求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师兄,“师兄,你救救我吧,帮我抄一遍吧。”
那个被他喊做师兄的小男孩开心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蹦到他面前点点头。
雪尘吐吐舌头,“就知道师兄最疼我,谢谢师兄。”
“城儿,要谢我的话,你知道该怎样做的。”师兄双眼放光,双手来回搓着,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那……那好吧……”雪尘却觉得有些为难,“只能一下……”
“不,三下。”
“两下。”
“好吧,就两下。”
说完雪尘将小脸伸到他师兄面前,而他的师兄则是伸出双手拽着他的脸将它拉成了各种形状,最后在雪尘的抗议中狠狠揉了两把……
……
“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了!城儿,你说你一个话这么多的人,仙法器居然叫禁言。”
俊朗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坐在一棵粗大的银杏枝头,笑得前俯后仰。满树的金黄与他浓眉墨眼的眉眼相衬,好不明艳。
雪尘黑着一张脸,坐在离他不远的另一根枝岔上嫌弃的说道:“师兄,您能不学习师父她老人家的口齿吗?我的法器叫谨言不是禁言。还有,你们能别叫我城儿了吗?明知这是错的名字,为什么还要用来唤我?还有,我话很多吗?”
谁知那少年笑得更开心了,跳到雪尘那里的枝头,伸手就要揪他的脸。雪尘却一躲,翻下树落在了地上。
“师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老揪我的脸了吧。”
那少年也跟着落到了地上,不可置否道:“城儿就是城儿,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小师弟,永远不会长大。”
说着,乘雪尘不备,一把捏上去,然后满足的收回手,将手背在身后,一派高深的样子,“城儿就是城儿,脸蛋手感还是那么好。”
雪尘嘴角微微抽搐,捏紧了拳头,一拳轰出,打在少年的胸口。
少年招架不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痛苦的喊着:“城儿就是城儿,永远都不会心疼师兄!”
……
“喂,醒醒,这位壮士,快醒醒,伤好了就赶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雪尘还沉浸在这些奇怪的片段里,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这声音简直振聋发聩,叫得他脑壳都要跟着发颤。
雪尘皱着眉睁开眼,发现他脑壳发颤不是被声音振的,而是真的有一个人正抓着他的脑袋拼命摇晃。见他醒转过来,那年轻男子这才将他丢下,走到旁边,枕着自己的双臂,翘起二郎腿就这样躺在地上。
雪尘挣扎了两下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堆干草之上。山间清脆的鸟鸣响起,竟然已经是清晨。他四下看看,这是一间仙山庙,庙室约三四丈见方,最前方是一副写意的山水画,画之下有一个褐色的贡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三个香炉。香炉里零星的插着几根未燃尽的香,歪歪斜斜的让人怀疑前来祈祷的人是否诚心。庙堂的四周空空荡荡,除了几个供人跪拜的蒲团,尽是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雪尘环视周围的目光,那个翘着二郎腿的青年懒懒的说道:“别看了,这位壮士,在这荒野山间,能有这么一座干净的小庙已经很不错了。”
雪尘转过头来,想起那之前晃着自己脑袋的青年,不禁开始认真打量起来。说这是一位青年,不若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肤色微黑,秀鼻高挺,最特别的是他那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不得不让人联想这是否是一位刚还俗不久的小和尚。少年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手腕上一对银色短护腕,一双黑色的靴子上挂着墨红色的流苏,看着有些俏皮。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雪尘坐在草堆上揖手问道。
“别客套了,我是吴志,芳草洲三弟子。”少年随意的答道。
雪尘有些惊奇,原来这就是芳草洲的第三亲传弟子,冷幽仙子的小师弟。
“那请问溪叶姑娘和冷幽仙子呢?他们没事吧?”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师姐在屋顶上睡着呢,溪叶嘛……”提到溪叶吴志的脸上露出了不快,“溪叶在芳草洲。”
“她回去了?”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来?”
“这……我有些不明白啊……”
“我们芳草洲有个可以对调普通弟子与亲传弟子所处位置的令牌,当出门游历的弟子遇到棘手威胁生命的妖物,可以传亲传弟子前来救危。溪叶就用它,将我传了过来。谁知道一过来,就看见你那个惨啊,差不多可以直接埋了。师姐又与那个千年老树精战得天昏地暗,我就听师姐的话,先救你再帮她打妖怪。”
雪尘回想了一下,之前被溪叶插得那刀确实挺惨的,想必这吴志为了救活自己也是耗费了不少灵力,心下感激,便再次揖手,道:“多谢吴公子救命。”
“别,我可不想救人,这么麻烦,要不是怕师姐揍我,我还真不救你。话说就你先前那样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能活下来。溪叶的金尾我是知道的,入人腹中必定灵力肆虐撕烂肺腑,你……你当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吴志的这番话也是快人快语,毫不掩饰他觉得雪尘对修为有所隐藏的意思。
雪尘并不介意,微微一笑,“吴公子可能还不知,我为仙山弟子,但是记忆有损,修为也没恢复。”
“不不不,你这修为,可不是普通仙山弟子的修为,能够压制金尾的灵力,当在溪叶之上。可是溪叶虽不是我仙山亲传弟子,但是也算是普通弟子中的拔萃等级了。”吴志纠正道,看似懒散的眼神中充满审视。
雪尘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他无法解答吴志的疑惑,在刚才昏睡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看到的片段当是自己的记忆。但是仅凭这些还是判断不出自己的身份,顶多是知道了自己是个画师,师承翰林院,仙法器名谨言,自己的修为也应该是达到了仙境。
但是奈何仙境是个很大的境界跨度,同样处于仙境的人,修为还是有高低之分,实力修为强横的对上仙境中的弱者,做到秒杀也不是不可能。
看见雪尘一脸有些失落又为难的样子,吴志放下二郎腿,盘膝而坐,打着哈气道:“行行行,你也别多想了,看来又是一件麻烦事,我懒得管你们。不过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恶意。”
“那就多谢吴小公子对我的信任了。”雪尘抬起脸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别叫我小公子,我跟你可没那么熟。”吴志一个白眼道。
雪尘:“???”
“小公子”这个词是很熟的人才能叫的吗?
“那,那个妖呢?你们杀了它没?”
“哎,你别开口就杀不杀的,我们是医师,打它个重伤就差不多了吧。”
“哦,那就是受伤跑了吧……”
吴志的头转向了别处,似乎并不想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雪尘顿了顿,像是终于有勇气问出了口,“溪叶有没有跟你说,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可是他刚问完这句话,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有些后悔,这不是白问吗,吴志来了,溪叶就被传送回去了,哪能有时间交代什么话。
岂料吴志想了想,居然是点了点头:“在传送空间里碰到的时候,她貌似真有一句话,我忘记跟你说了。”
“啊?什……什么?”雪尘诧异道。
“她叫你好好活着,没事别作死,好歹跟她差不多时间死,这样她下辈子兴许还有点机会。”吴志抬头望天花板,作努力回忆状。
雪尘扶额,他其实只是想知道,捅了自己一刀的溪叶有没有任何歉意,结果……结果这句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