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这段路显得格外长,格外长。
翡翠几乎绝望了。
她张开嘴,发出痛苦的呼喊。
可是,她惊奇地发现,她竟然连自己的声音都消失了。
“为什么?”翡翠喃喃对自己说。“为什么我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默默地低下头,眼泪从眼睛里流淌出来,但瞬间就消失了,甚至都没有流到她的脸上。
翡翠更吃惊了。她摸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脸,喃喃问自己:“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连眼泪都没有了?”
隐约的,翡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一点认知。
她的记忆,也慢慢正常了一点。
记忆里,她——
她被主家捆住了四肢,像一头绵羊,被丢在石头祭台上。
那座祭台,听说是山寨子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祭台,专门用来杀生祭天,为山寨祈福的。
在祭台底下,泥土都是黑红色,一年到头,散发着恶臭的血腥气。
祭坛附近的山林里,总是潜伏着吃人的猛兽。这些猛兽是被人血和人肉的气味吸引而来。每次杀死人牲祭天以后,死去的奴隶的尸体,就被随意地丢进山林,交给飞鸟走兽任意分吃,美其名曰是敬奉天神的。
翡翠是山寨子里,最低贱的奴隶。在她的眉心中间,用青墨刻下了一个“奴”字。这个字,注定了翡翠这辈子,连同翡翠未来孩子的命运。
不过,翡翠看起来不用担心她儿女的命运了。
翡翠努力移动着身体。她想起来了,最后一刻,一把尖刀,插进她的心口。
翡翠还记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血污的大手,活生生掏出来,还冒着热气的情形。
她甚至还记得那一刻,石台下山民欢呼的盛况。
翡翠不明白了。没有了心脏,她应该是死了才对啊?
为什么她竟然还活着?
翡翠越来越弄不懂了。
在石块上磨断的绳索,翡翠的两手,终于自由了。她急忙缩回双脚,去解脚腕上的绳索。
可是那绳索上的死结非常结实。翡翠竟然打不开。
不过,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而且,翡翠发现,在她周围,一些器物,发出幽幽的绿色荧光。
根据荧光的轮廓,翡翠看得出,这是一柄短刀。
借着微弱的荧光,翡翠能看到,短刀上光华明灭,分明是短柄上镶嵌的珠宝,反射荧光的光华。
这短刀价值可不菲,应该是身份重要的人物,才能用的东西。
不过,翡翠顾不上那么多,拿起短刀,对准自己脚上浸过麻油的绳索。
没想到刚刚在绳索上比划了一下,还没接触到绳索,那绳索就无声自开了。
翡翠有些惊讶,对着刀锋看了看。
好快的刀子啊。
这里是山寨丢弃尸体的洞穴,经常有野兽来临寻觅食物。
刚想到这里,翡翠就听到一阵震天的吼声。
是熊!
翡翠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黑瞎子有多厉害,翡翠是见识过的!
她忍不住把手里的短刀攥紧,直到攥得手心出了汗水。
过了一会儿,熊的吼声消失了。
翡翠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扯开自己的衣襟,不禁愣住了。
适应了黑暗以后,翡翠的眼睛,即使在这地穴的漆黑里,也能看到东西。
在她胸口中间,只有一道刀痕。她按了按那道刀痕,已经完全不痛了,更是不流血了。
可问题是——
她没有心跳了!
翡翠的冷汗,从额头上大批大批地往下落。
不,她记忆里的东西,不是假的,也不是做梦。
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心脏了!
她的心脏,真的被山寨的祭司,给剖走了!
翡翠站在原地,愣愣地发呆,脊背发凉。
她甚至连害怕的心情,都没有了。
只是,一股古怪的,难以形容的困惑,狠狠抓住了翡翠的心。
她没有心脏了。为什么还活着?这不合理!
不知在死人堆里站了多久,翡翠慢慢清新过来。
不管为什么自己没死,反正还活着就好。
现在的问题是——
翡翠感到饥饿,还口渴,嗓子都火烧火燎的。
这股火烧一般的口渴的感觉,让她感到自己身体内着火了,这把火要把她烧焦。
翡翠一头倒在地上,当啷一声,砸在一堆死人的骸骨上。
她的意识像是被火在烧,渐渐昏迷了。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留在这里。这是山寨的坟墓。
如果留在这里,她也成了一具尸体,活着的尸体。
翡翠在半迷糊的意识中,两手拼命撑着自己的身体,想重新站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曾经让她苏醒,站立的力量,现在消失了。
她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意识在涣散。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翡翠在心里,混沌地想着。
漆黑里,她突然看到一团光。
不是周围那些多年的死物,沾染的磷光。
而是,真正的火的光芒!
翡翠即将死亡的瞳孔,重新燃起了最后一点光芒。她向那点火光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呐喊:救命——
那点火光,似乎感知到了翡翠的呼救。
它化身一道线,向翡翠这边游移过来。
“你想活吗?”头顶一个声音问道。
翡翠的脖子,已经支撑不起脑袋的重量。她甚至连表达自己意愿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一只手,紧紧抓住对方的鞋子,坚决不放手。
一只手抓住翡翠,把她翻个身,面朝上。
翡翠这才看到,对方脸上,扣了一具骷髅。
“没有心脏了。”骷髅背后的声音喃喃说道,“竟然还能活下来,也是你的造化太好。”
那人两手都戴着手套,浑身上下,包围得一丝都不泄露。
他把一只手上的手套摘下来。翡翠才看到,那支手,是一支爪子!
看到翡翠惊愕的脸色,骷髅面毫不理会,爪子上拿着一颗石头,放进了翡翠的胸腔。
“这块石头,能保住你的命。”骷髅面说道,“也能让你回到太阳之下,而不会烧死。但是,你记住,从今以后,你不是人,是一具半活尸。”
那块冰冷的石头,进入翡翠的胸腔以后,刚开始,冰冷刺骨。
但是,很快,石头竟然变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