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了鹅毛大雪。
“小姐,该梳洗了。”蒹葭见顾玉呆坐在床头,便开口提醒。“嗯,呆会儿咱们就去荣妃娘娘那儿辞行。”知道李明晗已经回了府,顾玉仍有些担忧。
雪积得有些厚,宫人还没来得及铲除,顾玉脚踩在上边,发出“咯吱”的声音,空荡荡的院子显得有几分萧索,一如顾玉的心情。
“顾小姐今日来得这般早?娘娘正在佛前做早课呢。”守门的小宫女年纪尚幼,鼻尖冻得发红。
“那我等一等。”顾玉的声音传进内室,荣妃正在佛像前抄写经书,见顾玉来了,她也未停下笔,如此过了许久,终于见有宫人推了门进来。
“娘娘,顾小姐求见。”
“让她进来吧!”荣妃停了笔,理了衣衫。红木门一开,顾玉着了一身素锦衣衫随宫人走了进来,脂粉未施,头上也只随意戴了两支簪子。
“拜见娘娘,臣女叨拢了。”顾玉对荣妃施了一礼,荣妃伸手示意顾玉坐下。看着顾玉的脸,知道她心里应该内疚得很,劝道:“你何须如此在意,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拎不出轻重?”
“臣女只是忧心,昔日在顾府……殿下也是落了水,一连睡了几日才醒。说来也是臣女顽劣……”荣妃听了一笑:“本宫这皇儿自小长在外祖膝下,又在你家学得文章武艺,向来有几分恃才傲物的意思,总觉着没什么是自己办不到的,没想到竟栽在你这丫头手里两次。”又看了眼顾玉,终是不忍道:“你若实在担忧,左右你也算受了他的恩,去他府里看他便是,本宫还能拦你不成?”
“臣女确有此意,此番是来辞行的。”
“也好,不过在宫里这么多年了,本宫也没个亲近的人,你可得经常来这栖霞宫坐坐……”荣妃不无寂寥的讲道,话未说完,只听得成武帝中气十足的讲道:“你这可是怪朕没经常来看你?”
“见过陛下。”荣妃立时领着顾玉向成武帝行礼,成武帝似乎刚下早朝,荣妃行了礼,就拉着她的手扶她的起来。荣妃立在成武帝身侧,伸出手掸了掸成武帝发上的落雪。
“怎的又不打伞。”荣妃嗔骂道。
“雪方才小了不少,朕倒不在意这许多,你倒心疼了。”荣妃只柔柔的笑,顾玉则乖乖站着不打扰,待众人坐好,成武帝才对顾玉讲道:“丫头脸色这般不好,昨夜可是受了惊吓?可传了太医来?”
“谢陛下关心,臣女无事,娘娘请了太医,并无大碍,只是臣女顽劣,幸得殿下相救。”荣妃递了茶给成武帝,接过话头:“你这孩子倒是个知恩的,不是要去明晗府中探望,快去吧!”顾玉抬头看成武帝,见他点了点头。
“臣女告退。”转身提了裙角出了殿门,待顾玉离去,成武帝看向荣妃:“昨日的事朕听说了,可有让你忧心?太医怎么讲?”荣妃叹了口气:“臣妾倒没什么,陛下当年征战四方,受的伤生的病还少了?太医只说伤了些许元气,须得静养数日。”
“那朕便赐些人参补药与他,暂时不让他进宫了,你也好安心。”对李明晗态度竟同前日在太极殿大相径庭,荣妃似不知情:“也好,免得一日一日不得安生。”成武帝见荣妃如此回答,揽了她在怀里,附耳说:“朕和众臣商议过,打算把成州封给他,那儿曾是祖上的封地,你将来就住在咱们原来的晋王府里。”
“成州?”荣妃心念一动,晋国本是前朝分封的一个诸侯王,称为晋王,赐了李姓也算作华国延嗣,所以后来前任晋王揭竿而起,才得以一呼百应,而成州则是晋王府的根基所在。
“怎么?你不喜欢?”成武帝见荣妃迟疑,以为她不喜,荣妃这才回过神来:“臣妾自然欢喜,只是这可不同其它封地……”
“哼!朕还不能决定么?刘国公昨日还同朕商议着,明日朕便把旨下了,看谁敢忤逆。”见成武帝动怒,荣妃笑道:“陛下正值盛年,这日后还不知如何呢,说不定臣妾就走在前头,怕是辜负了陛下一番苦心。”
“朕才是真的老了,倒是你呀,还是初见时的模样。”荣妃闻言笑得弯了腰,忍笑道:“臣妾可不比得当年了,如今孩儿都那般大了,比不上那些个娇俏的小姑娘了……”
“说到孩儿……”成武帝眼含歉意。“明晗是个脾性固执的,你若是生气,朕帮你训斥便是,本就没有养在膝下,莫要母子二人离了心。”句句皆是为了荣妃日后打算,荣妃泪盈于睫,帝妃攀谈,直到有宫人寻成武帝去太极殿,荣妃才送走了成武帝。
“娘娘,陛下赐了太医新制的固气益母丸。”常嬷嬷领了宫娥端了赏赐与荣妃瞧,荣妃听了仔细看了看。“这些个补药天天吃着,倒不用备这么多!”常嬷嬷提议:“老奴瞧着顾小姐近日精神头有些不大好,娘娘难得有个知心人,不如赐些予她,只是太医讲这药丸,在制出两个时辰内药效最佳,顾小姐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出了宫门了。”
荣妃听了,指了几匹锦锻与那丸药。“这倒无妨,派人追上去,若是人去了成王府,就送到成王府上去就是了。”
而此时顾玉正当回府,甫一回去,便对纪嬷嬷吩咐道:“嬷嬷我记得库里尚有几株上好的灵芝,你速去取来。”
“小姐可是要去成王府?”纪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顾玉,才来京城不过几日,便生了这许多事端。
“正是。”顾玉边更衣边嘱咐:“待我出门,便使人查一查从天水城带来的下人,他们每日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要一一盘查,若有可疑的,直接锁拿了便是。”
“小姐可是怀疑府里的人?”见纪嬷嬷走远,蒹葭这才问出口。“知道我不能喝酒的人只有天水城的老人,怎么偏生皇后知道了?若不是芊芊使计领了大家同去,恐怕我早就被扔到水里,被有心人救上来了。”
“原来如此,那这次还是多亏了成王殿下。”伊人这才明白过来。
“好了,你们随我去成王府一趟。”
马车轮轱辘作响,顾玉坐在马车上恨不得立刻到成王府,手指摩挲着手里的药盒。昨晚她一回房喝了药就睡着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状况,明明是他奋不顾身救了自己,自己却仍旧放不下,或许这历史的事儿一变便生万变,将来的事情尚有变数?
顾玉叹了口气。他明明不会水,又受了伤,怎么就敢去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