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了繁忙的村庄,夕阳正在西下,天边一缕缕余光不再那么刺眼,充满着女性的柔美。红彤彤的太阳像小姑娘涨红的脸。天边一片片流云五彩斑斓,火红的、金黄的、银灰的,酷似仙女的绸缎。
白天的炎热随着晚风渐渐变弱,但是并没有一下子消失了。晚饭后的人们,裸露着大膀子,或者敞着大肚皮,横斜歪躺,形态千奇百怪。
聚众者大都遵循这样的规律,家境好的人家之间以攀比为话题,谁家有钱,谁家有粮食诸如此类;而贫穷人家之间以天气为话题,哪天要下雨,哪天要刮风等等;还有一类关系比较复杂,若不仔细思考一番,很难发现,几个牛马不相及的人竟然很愉快地围在一起聊天。就拿麦场里撒泼的几个女人来说,来自各个阶层,却有着说完的话题,有时一直聊到后夜方能离开,甚至有几个女人被自家男人大骂一顿后才能回家。他们之间的话题区域广泛,小到家庭琐事,大到国家大事,无所不谈。但是其议论内容,大都是些胡编乱造的闲话,或者是道听途说的歪理,甚至封建迷信也能信手拈来。
在这些人中,富有代表性的要算春梅和王婆子,其实这两个人并不适合一起干事,只是偶尔在一起瞎扯,竟然也能扯出境界来。
“吆,王婆子来了。”
“王婆子你叫的,叫王婶。”
“吆吆,自己把自己抬高了,小心掉不下来。”
“哈哈,你这嘴比刀子快,不怕被人撕烂了。”
“我看那个干撕老娘的嘴?叫她的儿子当一辈子光棍。”
“哎哎,别扯了,说点正经事。”
几个婆姨顿时围在了一起,只有春梅靠在一棵小杏树上,敲着二郎腿,低着头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望着王婆子,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过来过来”王婆子边说边招呼春梅。
“能听见,就你那嗓门,像个大喇叭似的,喊一声七里八沟都能听见。”春梅继续嗑瓜子。
春梅是个冷血热性子,她不感兴趣的事,就是谁来也没用,若是她感兴趣的事,天上下刀子,也得凑个热闹。
“听不听,不听拉倒。”王婆子背对着春梅悄声而语。
“英菊咋不见出来?”
其实,王婆子这招挺损的,让春梅欲罢不能,不听又怕错失良机,听吧又放不下面子,只能惺惺作态地偷听。只要有关英菊的事,就是再无聊,她也很感兴趣。只见春梅就像搁在蹦床上的小皮球,瞬间弹起,只因体重过于肥胖,小树劲道不足,竟然没有顺利将其弹回预定位置,其结果就是人仰马翻,丑态百出。
春梅的失态,招来几个婆姨的冷言冷语和百般嘲笑,尤其是王婆子最为得意,而且大嘴巴子又是一阵乱扇。
“自己也不掂量掂量,真是服了你。”
春梅失态的地方是个不高不低的土埂,土质比较松软,再加上本身体重肥胖,用了吃奶的劲也没爬上来,反而被二次伤害,像个圆乎乎的皮球,连翻好几个跟头,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喊:“几个眼瞎的东西,也不过来拉一把。”
几个婆姨赶紧跑过去帮忙,只有王婆子学着春梅的样子,靠在一棵大柳树上,翘着二郎腿,若无其事地自娱自乐。
春梅在几个婆姨的协助下,顺利脱困,像个乞丐似的狼狈不堪。
此时的王婆子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跑过去帮忙,毕竟王婆子家有困难,还得找春梅救济,再加上这年头多灾多难,用春梅的地方多的是。
经过一番折腾,春梅基本复位还原,几个婆姨又开始了无休止的瞎聊。
“刚才说到了哪儿了?”春梅不露声色地挑话茬。
“哦,就是英菊家的事。”王婆子接着话题继续发挥。
“英菊家出啥事了?”
“她家能出啥事,各个猴精猴精的。”王婆子摇头晃脑地说。
“有屁快放,不然我家男人又瞎嚷嚷了。”一个女人很不耐烦地说。
“刚才我碰到付文了,说是要到英菊家开会,还有付武。”王婆子低着头,悄悄地给几个婆姨说,生怕这个天大的消息被其他人听到。
“再想想,还有谁?”春梅焦急的地问。
“还有······?”
“每次都是,要紧关头装哑巴。”春梅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如果她面对的不是王婆子,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她早就用粗壮的大木头棒子,或者用扳手撬开它的嘴巴,一吐为快。
“哦哦哦,想起来了,还有付龙。”王婆子一惊一乍地回答。
“什么,还有付龙,一个穷光蛋也去开会?”春梅惊若木鸡地望着王婆子,好像听错了似的,瞪着眼睛半天没缓过神。
“有没有支书付田?”春梅又问。
“什么支书付田,支书是英菊,他去开什么会,再说,他还有脸去开会吗?”王婆子又是一顿嘲讽,弄得春梅当场发飙。
“瞧你说的,以前老跟在付田后面拍马屁,说付田支书是好支书,为大家着想,到现在立马卸磨杀驴,够缺德的。”春梅说着转身离开。
“哎哎哎,还没说完了,急什么。”王婆子边招手边说。
“家里有事,我先回了。”春梅头也不回的走了。
春梅的离开让几个婆姨想入非非。
“这是咋的了,神经兮兮的。”
“就是嘛,英菊开会与她有什么事,谁当村委会支委,与她有什么关系吗,也不稀罕那几个工资,搞不懂。”
“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搞不好又要出事了。”
“就你那张破嘴,不会说点好听的,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我还想着今年翻修房子呢!”
“你还惦记村委会的旧房改造?我看够呛,如果支书是付田的话,还有可能,把付钱搞定了,准能成。可是,现在是英菊,平时关系又疏远,把握不大。”
“不试试,哪能知道成不成。”
“你是不是又要去跟英菊套近乎?”
“狗改不了吃屎。”
“你骂谁了,谁是狗,说话没个把门的。”
“吆吆,急了,被我说中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说个话也能吵架,有什么事回家找男人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