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动了动嘴皮子,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她娘家并不富裕,即使这样,每个月还是会省下家中的嚼用给她凑齐一半的铺面租子钱。
她又是个带着孩子没嫁人的,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哪里有多余的闲钱来雇佣这几个人干活,再说,就她那小小的包子铺,有她自己一个人忙活就够的了。
就在吴大娘和宿州来的几个老少爷们相顾无言的时候,有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入了这条热闹的街市。
在众人都尚未注意到的时候,柳檀率先发现了其中一辆马车上独属于延恩侯府的标志,她将放下的薄纱复又遮上,又用脚在桌子底下踹了踹苏木的小腿,提醒他偏过脸去,不要被延恩侯府的人看到了。
延恩侯府的马车落后于前一辆马车几步,还未到巷子口便先停了下来,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是爱女心切的白氏,有段日子没见,她比柳檀上次在武承候府见面时,要憔悴了许多。
只见她不管不顾的朝前一辆马车冲了过去,要不是前一辆马车的车夫驾驶技术还不错,她就要当街把自己送到马蹄子底下去了。
“你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的吗?”延恩侯被白氏硬生生的从温柔乡中拽了出来,又一路陪同她找上了左府,可惜左府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夫妻二人,接了告密的信件一刻也不耽误的径自驾了马车前来捉奸。
“你放开。”为母则强,虽然白氏这个人并不怎么样,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自己所出的一双儿女尽心尽力。
延恩侯还沉浸在白氏竟敢当众反抗他的震惊中时,白氏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反常态的朝延恩侯发泄着她积蓄已久的不满,“你不愿意为贤姐儿出头,那么,就放着我来。当初贤姐儿议亲的时候,你就整日整日的宿在外面的狐媚子那里,我好不容易给她相看定下了一户好人家,你不帮忙就算了,要是今日你还敢扯贤姐儿的后腿,我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了,只要是贤姐儿的婚事今日因为你而出了一丁点儿意外,我就跟你没完。别说是你养在延恩侯府的那些莺莺燕燕,就是你藏在外边的那些狐媚子,我也一个不剩的给你弄干净了。”
“你敢!”延恩侯刚一发怒,就回过神来,他不是在自己的府邸,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握紧拳头一甩长袖,忍气吞声道:“夫人怕是气糊涂了,贤姐儿也是本候的女儿,本候怎么会害她那。只要她没犯错,谁也不能当着本候的面,欺负了你们母女俩儿去。”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马车上的左夫人说的,不管回府后关起门来延恩侯会和白氏怎么清算今日的这笔烂账,但是在人前,他起码还是得为了延恩侯府的颜面,暂时向白氏妥协,并且旗帜鲜明的向左府表明他们夫妻二人一体,抗争到底的意愿。
马车里的左思明羞愤难当,他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自从定下了延恩侯府的这门亲事,就再没遇到过一件顺心的事,而延恩侯和白氏这对不要脸的夫妻,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往日,私下里说柳宜贤不检点的风言风语,他一个人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他默默承受着柳宜贤给他带来的屈辱,即使有人当面嘲笑他不像个男人,倒像个王八,他也从不与人争论,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捉贼捉赃,拿人拿奸,不管背后送信之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是有意要利用他和左府也好,只要今日能顺利摆脱掉柳宜贤这个**,他和左府就对背后之人感激不尽,也不枉他和家人,坐视自己的个人声誉和左府的名声沦为他人饭后余谈的笑柄这么多年。
左夫人长叹一声,安抚性的拍了拍左思明的手,当年因她急于求成,识人不明而导致的悲剧,让她的儿子代她和左府承受了太多本不应该由他承受的屈辱,时至今日,能够顺利解决这桩婚事,她又怎么忍心让儿子一个人去面对,搭上他仅剩不多的名声那。
“延恩侯,是真是假,孰是孰非,一看便知。”别说是那**,就是这么两个黑了心肝的夫妻,都不是她的儿子那个愣头青能够解决的,“既然大家都到了这里,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正好请延恩侯做个见证。是假的,我左府二话不说,八抬大轿娶您的女儿过门,日后也一定把您的女儿当做观音菩萨似的给高高的供起来。是真的,我左府定要退婚,您也别说些什么有的没的,爽快的把庚帖和聘礼怀来,日后见了,还能当个不认识的陌路人。”
延恩侯并不清楚柳宜贤背着他做的那些勾当,他对柳宜贤的记忆,还一直停留在她小时候乖巧可人的模样,自是不相信柳宜贤会做出什么违背人伦礼教的事情来的。
且左夫人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显得他们自己心虚,故他清了清嗓子,道:“就按左夫人说的办吧。”
“这不行,我还没同意,侯爷您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了他们那。”白氏这段日子忙着解决私下给柳檀定亲留下来的烂摊子,没工夫时时盯着柳宜贤,而柳宜贤院中的那些下人,是看不住她的,知女莫若母,即使不曾亲眼看见,白氏也隐隐约约能猜测到这段日子柳宜贤行踪诡异的去了那里。
“疯妇,莫要闹了,本候看你才是真的不想盼着贤姐儿好吧。”延恩侯呵斥过白氏后,对左夫人道:“那么,左夫人,请吧。”
左夫人头戴面纱斗笠,由左思明搀扶着下了马车,她和延恩侯都默契的忽略了在一旁发疯的白氏,点了点头,道:“延恩侯,您也请。”
左思明下了马车之后,就维持着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大有一切单凭左夫人替她做主的意思。
延恩侯府的马车还大刺刺的停留在别人家的商户门口,左府可做不出这么没教养的事情,左夫人回头淡淡的嘱咐了马车夫几句,命他将马车安置到附近的客栈后院去,他也不用跟来了,在原地候着就是。
延恩侯和左夫人母子打头,白氏由延恩侯府的下人们架着紧跟在延恩侯身侧,后面坠着的一小串人马是延恩侯府和左府的护卫。
左夫人受够了这桩烦心的婚事和这门糟糕的姻亲,她放下了以往的端庄贤惠,喝道:“派一队人去后门守着,剩下的人,给本夫人把这道门砸了。”
延恩侯还没有反应过来,两府的护卫就自发的混编成了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的按照左夫人的指示行动起来。
白氏心知阻挡无望后,反倒是这个人都镇定了下来,她重新端起了她延恩侯府当家主母的架子,道:“左夫人好大的威风,不光使唤自家的护卫,还差遣起延恩侯府的护卫来了。”
“客气。”左夫人面不改色,就像是没有听见白氏的讽刺,“但凡延恩侯府有个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现在也轮不到本夫人来操心两府的深宅后院之事。”
“你。”白氏气的脸色泛白,左夫人分明是在拿她一个贵妾的身份逾矩管家来说事,偏偏她说的还都是事实,白氏反驳不得。
反观延恩侯,他自诩一个大老爷们,就不该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特别是这个对象里还包括了左府的当家主母左夫人的时候,他丢不起这个人。
自己的男人靠不住,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白氏除了忍气吞声,没有第二个选择,唯一能够让她作威作福的地方,大概是没有延恩侯在的延恩侯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