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看着他脆声笑起来,皇帝也跟着笑,笑声在碧云轩内回荡不息。
皇帝讲了南宫玄翼小时候的故事,讲发生在皇宫里的奇闻逸事,讲得最多的就是这座碧云轩,还讲到了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初夏想起南宫玄翼寝宫里的美人图,听着皇帝娓娓叙说,她不由自主地对皇上那份二十年不变的情愫所感动。那些隔了岁月的故事,蕴藏着皇上的梦想和无奈,盛不下一丝辉煌,只能算是灰色的一声叹息。
当皇上说起那个女子的时候,初夏可以感觉到皇上的心境异常沉重,那种几欲窒息的感觉令他绝望。南宫玄翼的母亲死的时候,皇上应该很是难过吧,就如眼前逐渐悠深的黑暗,令他同样有着复杂的不甘,迷惘的期待。
皇帝回忆着那名女子的笑,但在记忆里似是没有她的笑声。惟那低首敛眉的温柔,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那清泉一样的明眸,充满了想向他诉说情怀的愿望,那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让他心痛,痛至骨髓,永志不忘。
室内的烛火燃起来了,明明晃晃地摇曳着。罩上的灯纱也是青色的,昏冥得让人的灵魂都似脱了壳,漂浮不定,不知道是心碎了还是痛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风灼人似的拂入。
“太子殿下到!”门外一声长传,打断了皇上的回忆。
南宫之逸剪手站在门口,风姿俊逸,眉宇间阴柔之美四溢,一身闲装,举手投足处处彰显尊贵。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南宫之逸行完礼,竟然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初夏。
“你还算是有孝心,不像你弟弟,回来了,还是天天不见人,也不说进宫请安!”皇上垂下了眸子,语气也低沉了。
“皇弟云游四方为父皇寻得想杨大夫这样的高人,其孝心可比日月啊,父皇如此说皇弟,我可是都要替他喊冤了!”南宫之逸开口替南宫玄翼说请,初夏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这个男人是太子吗,不是别人假扮,还是他又有什么阴谋了。
“朕只有你们两个皇子,希望你们都好好的!”皇上看着南宫之逸,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只是南宫之逸却不自然的避开了皇上慈爱的眸子,眼神慌乱的闪烁了一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初夏看不懂的神色,初夏不明白一个为了皇位可以弑父杀弟的人,脸上怎么会露出这般露怯的神态。
“父皇,在跟杨大夫聊什么呢?”南宫之逸对上初夏的双眸,淡淡的一笑道。
“没什么,过去的一些陈年往事!”
“皇宫里的事情,无聊的很,恐怕杨大夫不喜欢听吧!”他的眼神中一丝悲凉稍纵即逝,快的让人无法察觉,初夏刚好对上的眸子那丝悲凉后的余光,这已经让初夏感到十分的惊讶了!
“怎么会无聊,给你们起得小名,就很有意思!你不觉得吗?五福!”皇上有着皱纹的眼角笑成了一朵花,看着南宫之逸,仿佛他还只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儿。
南宫之逸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红色:“父皇,你怎么连这个都讲!”
“五福是什么,太子的小名吗?”初夏好奇的问道。
皇帝笑起来:“皇宫里生孩子不容易,那些女人太娇贵了,反而难生,哪比得上会吃苦的农妇,一生就是一大堆。当时一连生了四个皇子,都夭折了,于是按照民间的习俗给老五起了个五福的名字,这才活了下来!”皇上看了看南宫之逸,说道:“朕记得小的时候,你特别喜欢这个小名啊!”
五福?初夏看了南宫之逸一眼,妖孽众生的人物,竟然有这么土的名字!
南宫之逸看不出初夏的表情,因为戴着面具,但是她眸子红星星点点的笑意,让他知道初夏正在极力忍着笑。
“父皇你记错了吧,喜欢自己小名的明明是玄翼,他对‘七喜’这个小名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七喜?初夏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南宫玄翼的小名是‘七喜’,我勒个去!还百事可乐呢!
不过,初夏在笑过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南宫之逸,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刚刚叫了南宫玄翼的名字,为什么?他也想到了以前年少时候的事情吗?是啊!就算是帝王之家,谁又是一生下来就有仇恨的呢?
“你们啊……长大了就嫌弃父皇给你们起的小名了,父皇到现在还是很喜欢皇太后给朕起得小名,九方,这个名字很平淡,没有你们的那么喜庆啊!哈哈……”
夕阳在西天喷薄出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辇车的响声像风一样在通往宫门的甬道上飘荡着,她直起身往亭子的方向张望,树荫半掩的亭外依稀有人影绰动,那里肯定有她的影子。初夏已经听不到皇帝在说些什么,而她又是怎么走出碧云轩的,她仿佛没听见,只是恍恍惚惚地走。游廊曲径通幽,一点火也没有,就像是走在绝望的穷途末路顶端,她的眼前没有了方向,没有了希望。
“皇上竟然就是九方……”这个念头一点点的啃噬着她的心膜,身子跟着一截截的凉下去。脚步再也无法移动,她无力的歪靠在石壁上。那个让他梦绕魂断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天啊!
“等等!”身后有人在叫她。浸凉的全身混混沌沌不似自己,她撑住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抹清醒,她看向了来人,是南宫之逸。
“太子,有事吗?”初夏感觉都找不到自己的嗓音了。
“我没事,不过你好像有事!”南宫之逸第一次脸上没有了邪魅的神情,而是说不出的沉重。
“是啊!我今天太累了,要回去了!”神情恍惚的她,不想在跟任何人说话了,她要离开这里。
“你回哪里?翼王府吗?”南宫之逸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竟然伸手扶住了她。
“放手,反正不要呆着这里?”翼王府,她回去了,怎么面对那个男人呢?好乱,头好痛啊!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父皇,为什么?”南宫之逸握着她的手力气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