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完,黎笠又回归了自由散漫,在他看来,青春作伴正当时,远的不说,至少到期末都应该是这样吧。
老卢显然不这么看。某天不巧,黎笠和老卢在操场上打了个照面,老卢迎面而来,黎笠避无可避,周围也没个人遮挡,尽管偌大的操场横着走都行,但此时此刻他往远挪一步就是刻意。奈何海阔天空,黎笠眼里却只有狭路相逢,只因他不得不继续和老卢保持在一条直线上做相向运动。
求他们俩什么时候相遇。
黎笠发现自己不太会和别人作眼神交流,眼下就是如此。他早就发现了老卢,老卢也看到了他,不然还能怎样,操场上又没别人。问题是两人现在相距较远,但对于即将要面对面这件事都心知肚明,黎笠已经开始不知道往哪看了。
一直盯着老卢看走过去?好像太深情了,再说就算盯着看也不能面无表情啊,那这会儿除了摆笑脸还能有什么表情呢,就算想哭也得破涕为笑吧。可两人隔着五十米,黎笠从现在开始就盯着老卢面带微笑的走过去,他是要传达某些意味深长的心意吗,慈祥?欣慰?宠爱?潜台词好像是哎呦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黎笠可能把自己的身份和老卢搞反了。
不能盯着人看,那盯着某个地方看?也行,面无表情的盯着左边四十五度或者右边四十五度,这样一定会让老卢觉得他是个酷酷的男孩儿,根本不屑瞧她,可这对黎笠有什么好处呢?那不耍酷,还是四十五度斜视,再加多一个笑容,恐怕十个人见了得有九个认为他是傻冒儿。
左顾右盼?不行,太不稳重,还有贼眉鼠眼之嫌。
低头走路?也不好,肯定是做了亏心事。
黎笠就差往后看了,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既然上面的每一种眼神单独拿出来都不行,那就把他们组合起来!于是黎笠按照上面的顺序将所有情况都演绎了一遍,每种保持3秒,很自然的走完了这五十米,第一次与老卢相遇。
老卢见面第一句:“脖子不舒服啊,还知道做肩颈操呢,不错。”黎笠顿时感到胸中有一股老干部的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接着老卢又教育他道:“第十四名可不行啊,期末要进前十。”黎笠嘴上连连称是,心里想着“再说吧”迅速开溜了。其实黎笠只在刚看到排名的一霎那有过不满足和想进前十的念头,现在的他反倒觉得十四名是个安全区,进可攻退可守,美滋滋原地杵。不知道老卢是不是见谁都这么说,前十就十个人,所以黎笠认为应该只对十个人说“你要进前十。”说多了也没用,装不下啊,同理应该只告诉五个人“你要进前五。”人数超了的话就好像是下面这种感觉,比赛双方都喊必胜,最后总有一个要输,那还不如一早就告诉他,你是第十一名。
考试成绩在学生时代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比如现在就解决出一大堆课代表。说起“当官”的事情,黎笠不知道在七中他将来的仕途会怎样,总之在民小六年,连那种轮流当的小组长他都没混上过,更没说杠不杠的了,反正这次课代表里也没他。语文课代表是要着重拿出来说说的,倒不是因为此人生的有多惊世骇俗,主要是时勒看上人家了。语文课代表叫洛岩,男生的名字但当然是个女的,中等身材,梳马尾,说话重音靠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嘣,连起来听句句都是强调,总给人做人做事认认真真的感觉,但后来发现是错觉。
黎笠是因为时勒才注意到洛岩的,第一眼看过去觉得她有些面熟,但又不很确定,要说见过也完全有可能,洛岩毕业于华小,黎笠曾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短暂转学去了那里,虽说没转去洛岩的班级,但黎笠始终觉得当年操场上扔铅球的那个人就是她,而当时“那个人”给黎笠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天放学,黎笠刚上完厕所出来,看到华小校田径队在操场上训练。黎笠驻足观看,一个扔铅球的女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黎笠头一次见到如此瘦弱的铅球选手,这样的身材扔铅球,看来是高手了。场地旁边有体育老师在指导,练的是那种电视里才见过的旋转式,就是原地转几个圈然后再把铅球向前面扔出去,黎笠想一睹高手风采。体育老师做完了示范,轮到女生上场,只见她单手托起铅球,将铅球抵近下巴,然后侧身歪头,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黎笠被深深吸引,站着都这么好看了,那等一下动起来不是更酷炫?黎笠充满期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迅速转圈,转的黎笠眼花缭乱,也不知道她转了几圈,但感觉好像转多了,刚才示范动作的老师好像很快就出手了啊。黎笠想着可能是自己不懂,毕竟人家选手是专业的,可女生一出手黎笠就看懂了,正常情况下铅球应该是往前面场地里飞的,可到她这儿正相反,球直接就往后边儿来了,把正好站在她身后的体育老师吓个半死。
“哈哈哈哈哈······”看的黎笠哈哈大笑,他还忍不住评论道:“这是要砸死老师傅么!?”女生也注意到了场边的黎笠,低头红着脸跑过来捡铅球,黎笠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尴尬。体育老师刚想骂选手,听到黎笠的话后发现这儿还有个看笑话的,看选手笑话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的笑话也看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黎笠道:“干什么的!”黎笠慌忙摆手:“上厕所上厕所。”不知怎么的刚去完厕所的他此刻又有了尿意。
很快黎笠又转回了民小,这个扔铅球的高手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继续练铅球,黎笠没敢问洛岩,万一是她呢?毕竟除了此刻已然生死未卜的“老师傅”,黎笠可能是这段黑历史的唯一目击者,他怕自己哪天走在路上头顶多个洞。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喜欢最重要。
时勒自从盯上了蛋,就开始像只苍蝇般整天绕着洛岩飞,时不时还拉上黎笠几个给他制造机会,这种玩法实在老套,而且黎笠觉得有意为之的过程对事先知道的人来说体验不佳,对不知道的人又不公平。但时勒不介意,反正他要的是结果。
时勒强迫黎笠,浩磊,琦译几个人替他演戏,当然这种时候怎能少了热心的敖登。大家商量采用哪种形式,总之无论怎样,最终都是要达到拉近距离,增进好感的目的,要展示时勒这个当代好青年的精神风貌。
“英雄救美?”这种时候还能咋样,浩磊一直钟情于带江湖气的东西。琦译拍桌子,“就它了!登哥套丝袜上!”琦译和时勒平时最喜欢拿熬登开涮,这次关乎自己,时勒没说话,否则他一定会补上一句:“还得是穿过的!”“滚你妈!”登哥的口头禅。
“丝袜怕把持不住啊,演的太像容易被人民群众拿下,演的太不像又要被识破,不过也没所谓,反正是登哥演。”“哎我说黎笠你怎么也和这俩傻X学?”敖登对于黎笠也同流合污表达了不满,因为黎笠一般情况下是不忍调侃熬登的。
“我看从背后套洛岩头最合适,完了你再出来救?”熬登指着时勒淫笑道,“滚你妈!”这次轮到时勒骂娘。
“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你们听我安排行动。”时勒倒是个明白人。“什么办法?”“快说快说!”大家都对时勒的妙计充满期待,“操作起来不难,但效果好!”时勒有些得意的说到。
第一天。“这样,到时候你们把洛岩自行车的气给放了,到时候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办,我适时出现,用我的车送她回家。”“可以啊,这不难。”浩磊主动承担起责任。
洛岩下课后看到自行车轮胎瘪了,“嗯?没气了。”时勒出现,“怎么了?车没气了啊?”洛岩回:“是啊,我去打气。”根本没给时勒接话的机会。
第二天。“这样,到时候你们把洛岩自行车胎给扎了,到时候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办,我适时出现,用我的车送她回家。”“可以啊,这不难。”琦译主动承担起责任。
洛岩下课后看到自行车轮胎瘪了,“嗯?又没气了。”时勒出现,“怎么了?车又没气了啊?”洛岩回:“是啊,连着两天没气,肯定是车胎被扎了,我去补胎。”时勒又没插进去。
第三天。时勒没办法了,垂头丧气的说:“这哪是女生啊!?”黎笠猜他一定不知道铅球的事,当然这事儿黎笠也没最终确定。自行车这条路走不通啊,人家压根儿没想着要找人帮忙。
“不用帮忙?我有办法让她找你帮忙,晚上你还是照去!”熬登看不下去了,他觉得眼前在座的都是废物。下午来学校的时候,黎笠发现敖登的书包鼓鼓囊囊的。
洛岩下课后看到自行车轮子没了,这次她站在原地没说话,时勒出现,“怎么了,车···啊···轮没了啊!?”洛岩看看前轮不见踪影的自行车,又看看时勒,她淡定的望着他,“怎么三天都是你?”“啊···啊赶巧嘛,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嗯?这么巧?我车一坏你就帮忙?关键你也没帮什么忙啊!”洛岩已经怀疑时勒了,想想是说不通,每次车坏的时候时勒都在,干活的时候他都不在。时勒也没处说理去,他哪知道敖登业务水平这么强。
时勒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丢下一句“等会儿,我给你找找去!”。时勒知道剩下的人这会儿就藏在楼道里,和车轮一起。敖登见时勒风风火火赶来,骄傲的挥挥手中的扳手,这回她修不好了吧!“你牛X!”时勒重重的点头对敖登说到。
“都拿来!”时勒现在已经顾不上别的,“拿啥?”敖登没弄明白,“车轮和工具啊!”时勒抓狂。“不是你送她回家我们来修吗?”敖登还是很负责任的,可他不知道时勒现在是第一嫌疑人。时勒解释不清楚,索性抢过所有东西,又一溜烟儿跑了,敖登在后面急的大喊:“暴露了!暴露了!”
等时勒叮当作响出现在洛岩面前时,洛岩正坐在道牙子抱着一大包薯片啃,没等洛岩问,时勒就心虚骂道:“不知道是哪个缺德货,拆别人车轮玩,还扔在楼道里!”洛岩哦了一声,“这都让你给找着了?”时勒边蹲下装车轮边忙不迭的说:“是啊是啊,找着了!”洛岩又说:“工具和零件也一起找着了?”时勒脱口而出:“是啊,都在一起放着呢。”洛岩猛嚼了几口薯片,轻描淡写道:“哦,那这拆车轮的还挺有良心的,拆完了还给你聚一堆儿。”“啊?啥,哎这还挺不好装的你看。”时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洛岩对时勒倒也不讨厌,两人就顺理成章经常一同出现。现在黎笠,浩磊,琦译,时勒,南洋,洛岩几人是个小圈子。时勒这胖子头脑倒不似身材那般臃肿,相反还鬼的很,利用完黎笠他们后就将大伙儿一脚踢开。在蛋的问题上凡是重要细节,全都脱离组织暗地推进,以致于大家都不知道两人进展到了哪一步,是否跨越年龄超越友谊突破界限。初中阶段正值青春期,朦胧的情愫刚刚发芽,男女生自然而然相互吸引,不过终究认知有限,关系往往只停留在单纯的喜欢阶段,即便捅破窗户纸,也就是比同学关系更近一些的亲密,说爱情他们不懂,可以总结为不自主好感驱动在有限认知条件下的单纯喜欢,这也是人性使然但不妨碍老师家长视其为洪水猛兽,更不妨碍男生女生们体会甜蜜满足。
最后还得提一下音乐课代表雨蕾,她有着颇具少数民族特点的面容,大眼睛,两根麻花辫,不说话像影视剧里标准的邻家女孩,一说话就暴漏了疯癫本性,话多,语速快,嗓门大,表情夸张。
她是浩磊心仪的对象,但仅停留在暗自好感阶段,浩磊不似时勒那般轻浮诡诈,说话做事往往有所收抑,保持形象,轻易不放飞自我,某种程度上可以用严肃活泼来形容。不过浩磊的暗送秋波还是偶有为之,于是雨蕾也会经常往来于组织内外,成为其中最闹腾的一个。但她和组织的关系就像和浩磊的关系,始终在一种游离的状态,看似有联系但距离感明显,黎笠总觉得她内心隐藏着很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