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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怨歌行

韩惠妃呵斥侯昭仪御前失仪,侯昭仪却是完全不理睬韩惠妃的,一向胆大包天的她,此时眼神闪烁,一副受惊的模样,语气娇嗔的对庄宗道:“陛下,方才臣妾看到水中冒出一头凶兽,一时惊骇,便忍不住惊呼出声,还请陛下恕罪。“

庄宗诧异的望向前方的水面中央,并未见怪异之处:“波光粼粼,昭仪应是眼花了。“

侯昭仪的凶兽之说,众人自是不相信,都觉得她是不想沐春在庄宗面前得脸,使出的诡计,眼中都不由得显现出鄙夷之色,觉得侯昭仪肯定会立即顺着庄宗的话顺坡下驴,承认自己眼花。

结果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侯昭仪竟然信誓旦旦继续道:“陛下,臣妾并未眼花,你看那边,可不是有一头凶兽吗?“

说罢,侯昭仪站起身,抬手遥指水池右侧。

众人满眼疑惑,顺着侯昭仪手指的方向,远远遥望见在水池右侧,几近岸边处,有一青色兽头探出水面。

庄宗见之,立刻笑出声,招手让侯昭仪到近前,对之道:“良安,你好好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池岸边探出水面的乃是一件璃首,用整块青石精雕而成,龙首圆睛长须,形神兼备,栩栩如生,远观似有一头蛟龙昂首正欲跃出水面一般。

侯昭仪立刻摆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样子:“陛下,臣妾一时眼花看错,在圣上面前失仪,请陛下恕臣妾胆小惊驾之罪。“

庄宗在唤侯昭仪名字良安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再看到侯昭仪矫揉造作的请罪,眼中都要射出刀子了。

侯昭仪名为侯良安,寓意安稳善良,可是,她的性子却是异常的张扬跋扈,平日里胆大包天,也就只有在庄宗的面前,才会装出这副小女子柔软惊慌的样子。

庄宗十分喜欢嫔妃们变着花样讨他欢心,轻点侯昭仪的鼻子,便要将侯昭仪搂入怀中。

结果这时,忽从远处飘来阵阵悦耳灵动的琴声,悠悠荡荡,飘飘袅袅,扣人心弦。只是曲调凄婉幽怨,犹如风弄竹声,疑是故人来,结果翘首期盼之后,却到头来只是空欢徒悲一场!

哀怨琴声辗转入耳之后不久,便有如泣如诉的歌声传来:“十五入汉宫,花颜笑春红。君王选玉色,侍寝金屏中。荐枕娇夕月,卷衣恋春风。宁知赵飞燕,夺宠恨无穷。沉忧能伤人,绿鬓成霜蓬。一朝不得意,世事徒为空。鹔鹴换美酒,舞衣罢雕龙。寒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幽幽琴声配上委婉连绵的歌声,一曲《怨歌行》,似珠落玉盘,动人心弦。

歌声唱到最后“寒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之时,声音甚是凄婉,苦不堪言,无限悲伤已不能成音。歌者却呜咽着反复弹奏吟唱这两句,似在强忍悲痛,诉说无尽的思念,令人神伤。

庄宗早已听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的推开侯昭仪,站起身。

成功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侯昭仪,正准备顺势跌进庄宗的怀中,结果忽见庄宗猛然起身将她推开,并双眼失神的遥望远处,原本笑着的脸庞,登时变得狰狞起来,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这是哪个不安分的小贱蹄子,跑出来献媚作妖?“

众嫔妃听见侯昭仪有失体统的咒骂,脸色各异,不乏有些人心中想法如同侯昭仪一样。

后宫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众人都是见怪不怪了,刘皇后不禁瞪了侯昭仪一眼,让她注意言辞,不要失了身份体统。

眼见庄宗已经朝着丽春台外走去,刘皇后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招呼众人道:“久坐腰痛,众姐妹就一同随着陛下去看看热闹吧!“

于是,众人全都立即起身,跟在庄宗身后,随着悠扬的琴声而行。

不知不觉,一曲作罢,众人这才发现,竟然已经从观风殿行至化成院的甘露殿近前。

守在甘露殿外的侍卫,惊讶庄宗与各宫贵人竟然浩浩荡荡的屈尊来此,全都诚惶诚恐的跪下问安。

众宫嫔一路走过来,眼见化成院荒草丛生,瓦砾破旧,地面上竟然还可见一滩滩鸟粪,不由得全都用绢帕捂鼻,满眼鄙夷。

刘皇后眼见庄宗似有要入甘露殿之意,立即以下犯上的横挡在庄宗身前:“陛下,前方乃是不洁之地,请陛下即刻离开此处。“

侯昭仪也忍不住上前,声如黄鹂绕山,转了好几道弯儿劝阻道:“陛下,这里气味儿忒呛鼻了,臣妾都要吐了,咱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庄宗看着一眼刘皇后,又看了看满脸厌恶之色的侯昭仪,踌躇了片刻,但仍旧抵抗不住心中的好奇,大跨步越过了皇后,无所顾忌的步入到了杂草丛生的甘露殿。

刘皇后见此,脸色阴沉了下来,紧跟着迈步进入甘露殿,其他人见此,也只好硬着头皮,鱼贯而入。

偌大的甘露殿庭院内,满目荒芜,堆砌在庭院中央的假山,只残余几块儿布满青苔,奇形怪状的石头。

原本晶莹剔透,琉璃异彩的鸯瓦鳞翠,叠状虹梁,都已积满尘埃,残破不全,失去本该属于它们的光耀色彩!

空旷的庭院内,道不尽的凄凉,只于一株开败的海棠树下,点缀在庭院的角落,更显凄楚无限!

一个穿着白色堆绫绣花罗裙的貌美妙龄女子,端坐在树下,轻抚木琴,楚楚娇人面与凋零的海棠树相映,远远观之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然美感。

庄宗在看到树下女子之时,眼中涌出惊艳和迷惑:“那是何人?“

随行在庄宗身侧的王允平,立刻上前回道:“回陛下,那是邓才人。“

“邓才人?“

庄宗眼中闪过更浓的迷茫,似在思忖邓才人是谁。身侧众宫嫔见此,脸上表情变化多端,哀默者甚多!

伴驾在庄宗身侧的这些宫嫔,全都是宫中老人,有几位甚至出自浅邸,自然知晓也记得树下的女子邓才人,就是当年盛宠一时的侯昭仪。

只是不承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年岁月,令曾经艳冠后宫,引得无数宫嫔妒恨的侯昭仪,竟然在庄宗心中不曾留下些许的地位。

推己及人,曾经妒恨羡慕过侯昭仪的人,现今心底也只有惘然和落寞了!

心内不由得皆在暗自轻叹: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句话,真真儿的是一点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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