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便是初冬,楼若浅浅白裘衣裹身,懒洋洋卧在窗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接着外头的纷扬雪花。
重生一世,她终究没逃过一场大病。
在与母亲见过的第二日,楼若浅便发起了高烧,本以为是落水着凉染了风寒,却不料病情一日比一日重。
急忙赶回皇城叫御医一瞧,才知是脏水进了肺,若非回来及时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吃药针灸各种药浴,楼若浅浑浑噩噩,直到这几日才恢复了些精神。
但因几个月未曾好好进食,身子虚的很,张秋娴不叫她出门半步,成日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各种大补之物吃到她想吐。
“哎哟,小姐,您怎么又坐到窗边了!”
红玉一进屋子便惊叫起来,楼若浅在狄镇生病那几日她忙前忙后都被张秋娴看在眼里,于是便叫她随行跟着了。
“无碍。”楼若浅虽是如此说着,却将手收了回来,这丫头最爱向她母亲告状,她怕晚些时候母亲又来她耳边念叨。
一阵困意袭来,她撒着狐皮拖子又上了床,闭眼前强打着精神问,“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红玉摇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还是太师府的柳公子和忠亲王府小世子打架的事,听说宫里头有位公主替柳公子说话了……”
楼若浅打断她:“不必说了,我要睡了。除了娘亲和嫂嫂,谁过来都别叫我。”
“是。”红玉放下窗幔,蹑手蹑脚开始收拾起屋子。
楼若浅翻了个身并没睡,瞪眼看着百鸟朝凤的雕花床柱,心道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凤锦夜的消息都没有。
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凤锦夜因其出尘绝伦的容貌已经名满大周了。
她总在担心,会不会因自己的介入,反倒叫他更快的陷入险境。
对于这份牵挂,楼若浅自觉是他屡屡救自己于危难的原因,他与她是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卧房的门悄悄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压低声音,极为激动的对红玉道,“府里头来了位公子,当真是仙人一般的俊美容貌,方才仙儿进去送茶,说她激动的闲些昏倒在那人面前。”
红玉嗤嗤笑着,“当真有那么好看?”
“当真,那人在二公子院里候着公爷呢,许多人都见了。”
两人说话间,只见凤穿牡丹的锦绣窗幔刷的被掀开,楼若浅久病无神的双眸星星点点。
“小姐?”红玉被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楼若浅冲出了屋子。
“小姐,您怎么了?您要去哪儿啊?”红玉愣在屋中,很快追了出来。
楼若浅置若罔闻,一路往二哥楼慕城院子奔去。她苍白的脸上虚汗涔涔,脚步却未曾减缓。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红玉终于追上她,一把将她拉住。
楼若浅突地顿住脚步,是啊,她这是在做什么?
不管来人是与不是凤锦夜,那又与自己何干?她这一世要守护楼家报复杨玺,管这个短命国舅做什么!
她抚着胸口咳了两声,强压着一探究竟的欲望,转身,一脸平静对红玉道:“回去吧。”
红玉并没回她,她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满目惊艳。
楼若浅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冽:“楼小姐,好久不见。”
真的是凤锦夜!楼若浅心中大石落下,闭目定了定,换上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转身,“谁叫你来我府上的?!告诉你!本小姐有太后遗诏在身,非我所愿,即便是皇上赐婚,本小姐也照拒不误!”
方才她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憧憬的表情都被他收在眼底,本还不知缘由,如今见她如释重负后的伪装,终是明白了。
这么久了无音信,她担心他了。
他沉沉看着她,不急不缓朝她走过去。
“有个东西本想着晚些时候给你,既然今日见了,你便收着吧。”
“不要。”
楼若浅斩钉截铁拒绝间,她瘦成干儿的手腕已然被凤景夜捉住。咔嚓一声,有东西被他戴在了手腕。
“你……”
“凤大人,家父已归,还请您移步正堂。”
阔廊上突然传来楼慕城的声音,凤锦夜松手,转身。宽阔的身影后,是毛茸茸的楼若浅。
楼慕城惊声道,“小妹,你大病未愈,怎的就跑出来了!红玉,还不赶紧送小姐回去。”
他确实的关切中透着一丝紧张,生怕自己飞扬跋扈的妹妹得罪了贵客。
“多谢二哥关心,妹妹闷得慌想出来走走,这会儿是该回去了。”
楼若浅自被凤锦夜捉了手腕后便心脏狂跳,这会儿竟已有点承受不住了。
凤锦夜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状似不经意问楼慕城:“令妹生病了?”
楼慕城叹了口气,“是,索性最近总算好转了。”
凤锦夜眉间川字隐现,沉着眸色,又看了眼楼若浅离去的方向。
这边楼若浅闷不吭声往回走着,一脸自嘲笑意。
听哥哥的口气,凤锦夜来此只为公事,他那日随口一说,她竟还当真了。
镇国公府七小姐的恶名在外,谁人敢娶她。
回了烧着地龙的屋子,楼若浅了无睡意,她又坐在窗边撑起脑袋……左臂有东西顺势下滑。
她蓦的想起来,方才凤锦夜把什么东西戴在了她的手腕。
挽起貂绒夹袄的窄袖,一个黄澄澄的金镯子暴露于眼前,上面一只双头六爪龙,神态慵懒,栩栩如生。
楼若浅心中微动,这双头龙上一世似在哪见过。不过她并没深究,如今要做的,是将别人的东西拿下来。
可……
“怎么会……”镯子褪到手腕,她才发现这玩意儿小的很。
“听说你方才跑出去了?”
得到消息的张秋娴气冲冲赶过来,楼若浅赶紧收回手,将镯子藏了起来。
“娘。”她气若游丝冲母亲笑笑。
装惨成功,张秋娴立马心疼的拉起她的手,“怎么?又哪里不舒服了?”
楼若浅看着母亲自责的样子心有不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
母女两说起话,凤锦夜很快(努力)被楼若浅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