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演讲台上的苏蔚,已把长发女孩的干扰抛在脑后,恢复演讲开始时的感染力。
“当我们爱一个人时,是否还会跟其他异性有情感纠葛?”她稍微停顿,删除脑海里“麻省理工博士”的身影,侃侃而谈:
回答这问题前,先看看中国《新世纪周刊》和腾讯网对中国人的爱情婚姻调查。75%的受访者“非常相信”有真正的爱情存在,但60%的人曾经或正在经历感情出轨、脚踏两只船或多只船。纽约市立大学社会学教授米尔特·曼科夫认为,“婚外性行为是人类经历的一部分;对某些人来说,‘多样化’是生活的调味品。尤其对于男人来说,人类不是严格的一夫一妻的物种。”
有位婚姻专家把经营婚姻比作开车。我们见过父母开车,而自己只坐在车上,现在自己也有一部车,刚摸方向盘就要上高速,的确很玄。婚姻是一门学问,比开车复杂得多。妥善处理两性关系,不仅关系到幸福,有时也会涉及人身安全。
在加拿大,平均每六天就有一位女性被其伴侣杀害。可见处理两性关系可能生死攸关。有人认为,女性自我防卫的最佳方式是学会中国功夫。其实懂拳脚不如会用脑,无论男女,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首先是动脑思考。
有一则发生在功夫的发源地——中国的真实故事。
农民黄刚老实憨厚,妻子汪玲跟他结婚八年后,爱上一位能说会道的网友,要跟丈夫离婚。黄刚苦苦相劝,汪玲却说:“我不爱你了,你别碰我。我爱的人在电话那边呢。我要为他守身。”
黄刚最后绝望,用刀砍死了汪玲。
夫妻或男女朋友之间,一旦谈及分手,就不要依赖原有的信任,不要抱着“他/她很爱我,不会伤害我”的幻想。爱也能杀人,当然这种爱已经变质,变成自私的占有。
女人可以不爱一个男人,但不要在他面前张扬如何倾慕其他男人。不能流露“别的男人多么优秀,你是何等窝囊”的想法。如果面对的男人易走极端,言词过激将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无论爱与不爱丈夫或男友,在性的问题上,可以找理由推辞,比如说太累、身体不适、没心情等等,但不能用“为别人守身”来侮辱、刺激他。舌头柔软无骨,但说出的话比刀还锋利。对待身心侮辱,有人忍气吞声,有人血性报复。
有个聪明女孩跟男友争执,一句话激怒了他,男友突然扼住她的脖子,她很害怕,急忙喊:“我错了,快松手。”男友以为她真认错,气消了,松开手。其实女孩事后说,她是在保命。后来她跟男友成功分手了。还有报道,一位女孩跟男友提出分手,男友当即用刀捅了她。她哀求:“抱抱我。”而后两人做爱。完事后男友送她去了医院。她活下来了。这也是个聪明女孩。
在危急关头,要想办法让失去理智的男人缓解怒气,以柔制刚,以情动人,从你对他的了解,机智应对。生和死常在一念之间,机智灵活才有生存的希望。
无论是爱上别人要分手,还是面临所爱的人要走,都不能仓促决定婚姻大事,切勿因暂时的激动或愤怒,制造永久的伤害。
哈佛大学著名心理学教授丹·吉尔伯特说过:“研究证明,除个别情形外,绝大多数痛苦在三个月后烟消云散。比如,考试通过与否,追求女友是否成功,是否加薪、提升等等,三个月过去,忧伤自然化解。”
如此看来,我们通常的焦虑担忧都是多余的。因为三个月后,我们便不在意了。天大的事在心头压了座山,但一月以后减为石,三月以后化为烟,一年、五年、十年后更无足轻重。
苏蔚接着回答关于网恋的提问,最后说,选择伴侣的标准至关重要。
什么时候该对自己说,就是他/她了?
苏蔚抬眼望着听众席里一张张青春面孔,仿佛看到了自己……
第一次见到李铭钧,是在三年前的海德堡城堡。苏蔚跟好友肖韵夫妇一起去听城堡节歌剧。肖韵曾是苏蔚的室友,她在丈夫周运亨来西德后就搬走了。
那天刚进城堡,就见一位充满阳刚气息的男生迎面走来,是李铭钧。他先跟走在前面的周运亨打招呼,周运亨悄声嘀咕一句,随即给苏蔚介绍:“他叫李铭钧,是卡斯弗大学留学生联谊会主席。”而后对李铭钧说:“这,就是苏蔚。”他的“这”字声音稍长,像早已透露信息。苏蔚甚至猜测周运亨传递的全是美言,因为李铭钧朝她望过来的时候,眼睛充满期待。
苏蔚没想到城堡节还有“序曲”,含蓄地跟李铭钧微笑打招呼。眼前的李铭钧,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想再仔细看第二眼。苏蔚通常要靠第二眼确定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那天她控制住欲望,抬眼瞧瞧肖韵。肖韵嬉笑着说:“李铭钧是周运亨的校友,他有车,就爱帮人搬家,你以后要用车就找他吧。”
李铭钧道:“没问题,保证随叫随到,搬家更不用说。”
周运亨话里有话地说:“他是讲,你如果搬到卡斯弗,他愿意帮忙。”
四人愉快地聊天,李铭钧随后去买啤酒。肖韵和周运亨借故走开了,直到演出结束,他俩再也没照面。
那天的城堡节上演歌剧《学生王子》,气氛热烈又浪漫。两人在诗画般的情调里喝啤酒闲聊。城堡里的人们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当歌剧唱道“谁是海德堡最漂亮、最温柔的女孩”,台上有人回答:“凯蒂!”李铭钧望着眉开眼笑的苏蔚,心想,凯蒂确实不错,王子为她沉迷爱河,可依我看,比不上身边的苏小妹!
演出结束,两人走出城堡,歌剧热情奔放的旋律依然在耳畔回响。漫步在海德堡幽静的夜色里,不知不觉过了桥,踏上位于内达尔河北岸的“哲学家之径”。
碧水青山烘托出美妙的心境,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花香,柔柔的月光下,苏蔚琢磨这位工科准博士会不会附庸风雅,在海德堡著名哲学家走过的路上,也道出些一般人意想不到的深刻道理。两人边走边聊,李铭钧讲话占了四分之三。苏蔚耳边尽是他小时候的黔驴之技:爬树跌断胳膊、下河摸鱼惹祸、偷玉米挨罚,所有的烂摊子都由哥哥顶着,父母只拿他哥哥问罪……
苏蔚心想,得了,哲学家之径上走个机械工程师,思维呆板,行为机械,即便有点哲学思想,也叮当搅没了。
李铭钧只顾滔滔不绝,忽然意识到身边这位苏小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于是问:“我讲得很无聊吗?”
“不,不,很有意思。我最近读了本儿童心理学书。我在想,父母对哥哥尽是批评,对弟弟一贯表扬,结果怎么样?”
李铭钧刚才的热情有些降温,寂静的夜色里,他的语气带着无奈:“我一直挺顺利,读了大学又拿到‘全职’奖学金,哥哥中学没毕业。”停了一会儿,他又说:“自从出国就想帮哥哥申请来读书,可惜都没成。他很想出来。”
苏蔚心里自责,眼前的“弟弟”刚才还兴致勃勃,此刻却一言不发了。唉,怨自己,不分场合心理分析。这毛病不改,喜欢的人早晚被吓跑。
“你德语说得挺好,在中国念过德语吗?”苏蔚打破沉默。
这话如同给李铭钧的话匣子重新充电,他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出国前念了一年德语,来到后常看电视练语言。有次看了个喜剧。一位牙医的儿子从牙学院毕业了,踌躇满志地对父亲说:“库比太太的牙最让您头疼。您忙了这么多年都没治好,交给我吧!我一定把她的牙治好。”牙医父亲一听就急了:“你小子简直是个榆木脑袋,我就是靠着库比太太的一颗牙,才供你念完了牙学院!”
苏蔚给李铭钧逗乐了,心想,笑声能变伤心为喜庆,如果跟身边的人一起笑口常开,嫁的人就一定不错。
从“哲学家之径”走出来,苏蔚既没听到哲学思考,也没悟出哲学道理,倒是心里琢磨,差不多就是他了?还是再多了解吧。她心里想的当然不会说出口,记得有人说过,不要相信所听到的一切,不要讲出所想的一切。在“哲学家之径”走一趟,还是有收获的嘛。
后来李铭钧承认,那天去海德堡,全是“内线”周运亨的安排。周运亨打电话说有个单身女孩也要去城堡节,她各方面都不错,你来试试运气?李铭钧挺高兴,马上说,干脆我来买票。周运亨道,得了吧,女孩帮我们买的票,还没跟她说起你呢。想来的话,自己买张票吧,到时候别忘了犒劳我一杯啤酒。
李铭钧满口答应:“啤酒不成问题,问题是,长得怎么样?”周运亨觉得问话多余,刚才已经说了,女孩样样都好。他提高嗓门儿道:“老兄,这儿可有仨哥们儿惦记着呢。六只眼睛还会看走眼?!如果我把女孩行踪透露出去,来的可就不只你一个人了。”
从海德堡回来,李铭钧不管多忙,周末一定去海德堡,开车接苏蔚去卡斯弗,白天接,晚上送回去。周运亨早有通报:“要是有什么想法,就抓紧点儿,这边有人盯得很紧。”
李铭钧的确没敢怠慢,当下请教周运亨,问他当年如何追到肖韵。周运亨现身说法,告诉他四个字:“投其所好。”李铭钧心领神会。
在苏蔚之前,李铭钧曾追求过一个德语班上的女孩,那时也不知该如何追。女孩对他若即若离,后来跟一个老外好上了。李铭钧整整难过了一个月。自从遇到苏蔚,他又觉得,没追上那女孩,其实是件好事。
有句话说得好:“对待人生大小事情,都要看好的一面。如果没有好的一面,那就等,时间会带来好的一面。”
苏蔚喜欢听音乐、读诗和小说。她曾说最喜欢的诗人是英国的拜伦和美国的罗伯特·弗罗斯特。李铭钧也喜欢拜伦,但没听说过弗罗斯特。那天两人分手后,他去图书馆借了本弗罗斯特诗集。当晚回家连夜攻读,边读边想,难怪这位诗人到英国连王室成员都去迎接,他的诗的确吸引人。他善于运用看似平淡的事物,表达深刻的哲理,把抽象的概念说得通俗易懂。
周末见到苏蔚,两人在莱茵河边散步时,李铭钧说他认为弗罗斯特最好的诗是《没走过的路》。苏蔚很高兴,“英雄所见略同”。两人牵手走着,互相提醒,能把诗大致背诵下来。
卡斯弗的莱茵河段远离市区,鲜有行人。恋人们不喜欢被打扰,没有人烟的地方能证实他们的感觉: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远处,一群白色羊群在碧绿的草地上悠然吃草。寂静的原野呈现几分诗的意境。李铭钧随口说,诗人独自在林中走,才有如此臆想;如果跟人结伴而行,一路畅快谈笑,不会思考多虑,走哪条路都一样。
苏蔚琢磨他的话,认为有道理。但议论到诗的结尾该如何理解,两人各持己见。李铭钧建议,扔硬币请上苍评判,硬币一面朝地,一面朝天。朝天的一面就是上苍的选择。他从兜里摸出一枚五分硬币,一面是数字“5”,一面是橡树枝图案,他问,你选哪一面?苏蔚说,我选橡树枝。
李铭钧神情诡秘:“你可想好了,选这一面,我肯定赢。”
苏蔚犹豫,李铭钧喜欢捉弄人,这次不知搞什么名堂。他满怀信心的样子让苏蔚以为自己上当了,于是改口:“我选另一面,选5。”
“你两面都挑过了,输了就要受罚。既然你选5,那我的橡树枝就会朝天了。”说着他抛出硬币,硬币从空中落下,在一片树叶上东倒西歪,眼看苏蔚选的数字“5”即将仰面朝天,李铭钧手疾眼快抽动树叶,硬币翻个身,他选的橡树枝图案朝上了。
苏蔚撒娇地抱怨:“你赖皮,你赖皮。”
李铭钧笑笑说:“我没赖皮。我说一面朝地,一面朝天,朝着树叶不算数。”
苏蔚娇嗔地说:“我早知道你玩花样,你一贯有理。”
“没办法,我姓李,其他的没有,只有‘李’。”李铭钧喜笑颜开。
苏蔚也笑了,样子娇艳妩媚。李铭钧贴近她温柔地说:“乖乖受罚吧。”
“你要怎么罚我?”苏蔚嗲声嗲气。
“吻你。”
莱茵河在身边静静流淌,带走了两人的初吻。
拜伦说过,初吻并不能当作永久相爱的保证,但它却是盖在生命史上的一个永久印章。比一切更甜蜜的,是初次的热烈爱情——它唯一独尊。
或许因为学心理学的缘故,苏蔚曾问自己,是谁该先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是恋爱关系新的里程碑。许多年以后,她读了发表在《性格与社会心理学》上的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心理学家卓施·阿克曼的研究,发现男人通常首先表达爱慕。虽然64%的人认为处在恋爱中的女人会首先说出“我爱你”。但他调查得出结论,事实上,男人更有可能先说出“我爱你”。这在苏蔚自己的经历中得到证实。
作为攻读婚恋心理学的博士生,她喜欢跟李铭钧讨论男人心理。他承认择偶先看长相。这不难理解,不同种族文化的男人大都把相貌作为吸引他的首要因素。而男人吸引女人的第一因素是什么?从苏蔚自己的经历看,李铭钧吸引她的第一因素也是长相和气质。美国西北大学社会心理学家的研究表明,男女择偶时第一感觉差不多,最先考虑的都是生理上的外在因素,其次是性格,而赚钱能力则排在第三位。可以说,男女相互吸引的第一因素是长相。
苏蔚常参照教科书上学到的理论,分析自己处在爱情中的感受。男女坠入爱河源自荷尔蒙导致寻找配偶的动力,跟心仪的人相处,大脑分泌各种神经递质,让人有陶醉的感觉。深陷爱情中的人言行极为特殊,有人形容像得了神经病,其实有科学根据。苏蔚很快就跟李铭钧一样痴迷疯癫。
在后来的职业生涯里,苏蔚给女性提出建议:跟男性接触初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的所言固然重要,他的行为更要作为判断取舍的首要因素。要在被情感冲昏头脑之前,通过现象看本质,理性地思考。对于你的合理需求,他是否关心?两人相处,他是否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不关心你的感受的人,不会使你幸福。
西德南部温和的秋冬过去了,春意阑珊,恋人们喜欢的夏天又到了。星期五,李铭钧打来电话:“明天一早带你去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明天是你的生日。”苏蔚想不起什么时候告诉他自己的生日了。
第二天天刚亮,苏蔚被震耳的雷声惊醒。她定定神,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想,糟糕,这种天,铭钧怕是不会来了。她在床上磨蹭到八点才起床洗漱,从卫生间出来,想看雨停了没有,撩开窗帘向外张望,见那部熟悉的蓝色大众车在雨中慢慢驶近停下。她急忙奔下楼。
李铭钧刚要按门铃,门一下开了。他顿时笑嘻嘻:“生日快乐!”
苏蔚上前一步,拥抱他,高兴地说:“这么大的雨,我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呢,说好要带你出去。”李铭钧道。
“天气不好,我们别出门了吧。”苏蔚说。
“没关系,很快就转晴。”
吃过早饭,雨小了。他们开车出了城,一直向北,过了法兰克福,前方是一个叫吉森的城市。苏蔚不明白,这是去什么地方?
李铭钧回答:“拜登博格。你不是说男人要有骑士风度吗?到这里,别说男人,连女的也成骑士了。”
中午时分,古老的拜登博格城堡赫然显现。停下车子,苏蔚跟李铭钧走进城堡餐厅。古堡内光线幽暗,凉风习习,像进了山洞。“洞”里的装饰、身披盔甲的骑士塑像、墙壁上的兵器以及工作人员的穿着打扮,一下把人带回到中世纪。
两人跟随侍者入座。苏蔚仔细打量别致的环境,眼前的木制桌椅古朴亲切,厚实的木条桌和迎面墙上的原始兵器交相辉映,奏出一首粗犷的乐章。桌上燃着蜡烛,透过摇曳的烛光,苏蔚望望李铭钧。他胳膊肘支撑桌面,两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望着她微笑,“以前跟吉森的朋友来过一次。那时就想,等我有女朋友,一定带她来这里。”说着,他递给苏蔚一份菜谱。
苏蔚接过,扫了一眼,不禁笑起来。菜名太古怪了,全是中世纪的名字,最为离奇的叫“一铲子土”和“一桶骨头”。她把菜谱还给李铭钧,道:“你点吧,我不知该吃土,还是该啃骨头。”
李铭钧说:“我看你吃土吧,我啃骨头。一铲子土就是烤猪肉,外加色拉和面包,放到木质的铲子上;一桶骨头就是烤猪肋骨放进小铁桶里。骨头啃起来不太雅观。我不怕,我今天是骑士护驾。”说着,李铭钧坐直身子,目光平视,表情冷漠。
苏蔚被他古怪的神情逗乐,这时,一位身穿骑士服装的侍者走过来,李铭钧给苏蔚点了一铲子土外加一杯啤酒,自己要了一桶骨头。因为要开车,他只能喝冰水。
酒水先端上来了。李铭钧举起冰水杯,苏蔚举起酒杯。李铭钧道:“祝你生日快乐!干杯!”两人同时喝了一大口。苏蔚品味着啤酒,味道清新爽口。在西德生活这些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爱喝啤酒了。
一会儿工夫,饭菜端上来了。木铲子上的烤肉带着扑鼻的香味,披挂着胡椒等各种调料的烤猪骨在红色小桶里高高冒尖,似乎足够四个人吃了。苏蔚心想,这里环境别致,一份菜八马克,分量这么大,真不贵。显然这位学工程的人喜欢实惠。不错,既浪漫又不铺张,两个同样讲实惠的人容易过到一起。中国人说,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
李铭钧选了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猪排骨,放到苏蔚的“铲子”上说:“你先尝尝排骨,如果喜欢,我们就换过来。”
苏蔚想,他一定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于是说:“我们一起吃吧,我也给你留半铲子土。”她尝一口烤肉,香嫩味浓,擦擦嘴说:“原来骑士每天吃烤肉,那我也要当骑士。”
李铭钧摇头:“这怕不行。我昨晚特意查了字典,骑士就是保护主人或妇人的武士。我当骑士保护你,你当骑士保护谁?”“当然保护你了。怕你烤肉吃多了,得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
李铭钧笑道:“好,为两个骑士,干杯!”
傍晚回到卡斯弗,李铭钧手脚麻利地做好两碗“长寿面”。吃完晚饭,他从冰箱里端出一个小蛋糕。苏蔚盯着烛光许愿的时候,觉得这是记忆中最幸福的生日了。望一眼微笑的李铭钧,她许下一个美好的心愿。紧接着,就听轰隆一声雷响,她吓了一跳,急忙问:“许完愿就听到雷声,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了。打雷就是老天爷回应‘好哇’!”
苏蔚心有余悸,吹蜡烛前,重新许愿,跟刚才一模一样。可她刚许完愿,正要吹蜡烛,一阵狂风突然吹开窗子,蜡烛一下灭了。李铭钧重新点上,苏蔚望望他,用力一口吹灭。
李铭钧为她唱“祝你生日快乐”,苏蔚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心里却有一丝疑虑。刚才她许的愿是“但愿我跟铭钧永远不分开”,她没说出口,因为按照西方的说法,许愿一旦说出,就无法实现了。
蛋糕吃完了,雨却越下越大。
平日吃过晚饭,李铭钧送苏蔚回海德堡。可今天窗外电闪雷鸣,轰隆的雷声让人胆战心惊。他看看窗外说,等雨停了再走吧。
苏蔚随手拿起桌上的《莱茵通讯》读起来。在20世纪80年代留德学生中,由留学生创办的《莱茵通讯》深受大家欢迎,在各地同学间流传。苏蔚自从认识李铭钧,便近水楼台先睹为快,不必等待别人读完才辗转到手。
雨一直下不停,天不早了,苏蔚收拾提包准备走。一道闪电突然把房间照得通亮,接着一声闷雷震得桌子微颤。苏蔚背起提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风雨交加漆黑一片,犹豫着。李铭钧踱出低矮的房间角落,站到屋中央,一米七十八的身躯终于站直了。
“你……这种天气……还要回……海德堡吗?”李铭钧的语气包含着期待和不安。
苏蔚放下手里的包,不敢看他,没回答。
李铭钧低声道:“周末有这种绝妙的天气,我都等一年了。”
苏蔚在桌边坐下。李铭钧走近她,把她揽在怀里:“每次送你走,我就盼望下雪、下冰雹、刮飓风、降暴雨……”他的嘴被她的手堵住了,随后的吻便是一切的开始。
从那个周末开始,李铭钧每周五下午必去海德堡接她,星期一一早送她去卡斯弗火车站。李铭钧卧室里的单人床也换成双人床了。
后来,李铭钧很少去海德堡找苏蔚,改为她乘火车到卡斯弗。两人计划结婚,但合适的房子一时租不到。无论李铭钧的阁楼,还是苏蔚的阁楼,都只适合单身。
李铭钧在卡斯弗找广告、打电话,广泛搜索、精心筛选。他找房子的首要标准就是价钱,价格太高的一概忽略。他打听到两处价廉物美、离学校不太远的公寓,索性只盯着那里的房子,等候一套一室一厅。
结婚的事因房子而推迟,两人并没有为此焦虑。不到30岁,又都没毕业,也不在同一个城市,即便找到房子,恐怕苏蔚平时还要住在海德堡,周末才能回来,跟现在差不多。够不着的葡萄肯定酸,住阁楼还能省钱呢。
为房子奔波告一段落,两人又继续踏踏实实地恋爱。苏蔚打算学开车。李铭钧给她联系了驾驶学校,每周末带她去。苏蔚知道,如果李铭钧教她开车,在西德属违法。西德讲究规范,学开车只能到驾驶学校。苏蔚不久拿到驾照,李铭钧仍不放心她独自驾车,坚持要她多练习。每当她开车,他坐旁边时时提醒,要她务必养成安全驾车的习惯。这段时间里,李铭钧又开始开车到海德堡接她了。他开到海德堡,苏蔚开回卡斯弗。
两年后的暑假,两人经周密筹划,第一次驾车从卡斯弗经因斯布鲁克、萨尔茨堡到达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苏蔚喜欢听歌剧,但对于去维也纳听歌剧并不抱奢望。音乐之都的剧院肯定贵,两个靠奖学金生活的穷学生,能到维也纳看看就不错了,听歌剧是富人才有的奢侈,想也别想。
那年夏天,维也纳炎热。他们订的学生旅店离市区稍远,房间小,没空调。如果在室内走动,其他人最好躺到床上才不会“阻碍交通”。但有一点两人都满意,便宜。那天赶到学生旅店,正值下午三点,房间闷热,两人放下行李,打开窗子就出门了,乘地铁直奔位于市中心的国家歌剧院。本打算只进去参观,到门口一问才知,花两个奥地利先令就能买站票!两人没问上演什么,毫不犹豫买票进去。富丽堂皇的歌剧院让人目不暇接,从一层层台阶走到最高层,在一个个穿戴讲究、持站票的听众旁边站好,苏蔚拿出门票仔细看,真是意外的惊喜,今晚上演歌剧《学生王子》!
第一次走进如此豪华的大剧院,不知该感谢奥地利政府,还是感谢维也纳音乐之都,既然音乐是大众的,那么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欣赏歌剧,不管贫穷还是富有。“高高在上”的站票只需两个先令,居高临下也别有情趣。剧场音响极佳,虽距舞台遥远,歌声依然清晰悦耳。
帷幕拉开了,观众们跟随《学生王子》来到20世纪初的德国海德堡。
卡尔斯伯格王国的王子到海德堡读大学,爱上旅馆主人的女儿凯蒂。后来国王突然去世,王子回到卡尔斯伯格继承王位。作为国王,他必须履行义务跟约汉娜公主结婚。他把对凯蒂的珍爱埋藏在心底,再次回到海德堡,带着无限的痛楚,向凯蒂告别。
剧终散场,两人挽着手从歌剧院出来,乘地铁回学生旅店。也许受剧中故事感染,两人都没说话。坐在车上,苏蔚拉着李铭钧的手说:“我们一起听过两次歌剧,海德堡一次,维也纳一次,两次都听《学生王子》。这出戏缠上我们了。”
“缠上你了,可没缠上我。你整天听,英语的、德语的,可惜没汉语《学生王子》,要是有,你也听上了。”
“这出戏结尾太伤感。”苏蔚说。
“伤感只是最后那一幕,整个剧多热烈。潇洒的王子爱上平民海德堡姑娘,多么浪漫。每到周末,我们实验室的人就问我:‘你的海德堡姑娘要来卡斯弗吗?’或者,‘你这周不去海德堡?’”说着,李铭钧笑了。
“别叫我海德堡姑娘,我可不想让自己爱的人娶了别人。”
“那就叫你约汉娜公主!”李铭钧悄声道。
“我才不要跟不爱我的人结婚呢。”
从维也纳回去的路上,李铭钧开车,苏蔚坐旁边。车里播放《万水千山总是情》,当唱到“聚散也有天注定”,不知为什么,苏蔚想起生日那天让她心惊胆战的雷声。她伸手把音量调低,温情地对铭钧说:“这次回去我们结婚吧。我不在乎房间小,跟你住阁楼也愿意。”
李铭钧知道,苏蔚说的是真心话,不管他住哪里,她都会嫁给他。但越是这样,他越想租套条件好的公寓。他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拉着苏蔚的手:“蔚蔚,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住阁楼打哈欠伸不直腰,我自己倒没什么,不想让你也缩着。我又不是住不起大点儿的房子。可能下个月就租到了。我们再等一个月。”
李铭钧也想结婚,但他希望婚后生活有实质性变化:苏蔚把她海德堡的房间退了,两人天天在一起。如果还住阁楼,苏蔚就要跟现在一样,只能周末来,他的租赁契约只允许一个人住。
这“下个月”一次次推下来,就是一年。李铭钧要去奥地利开会前拿到新房钥匙。当天,他把其中的一把钥匙交给来卡斯弗办事的肖韵,由她转交给苏蔚。苏蔚早说过,她等不及了,李铭钧出差期间,她会先来看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