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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可思议的公开课

萌萌老师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老师,她在很多方面跟其他老师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她从来不批评学生,每天都是笑嘻嘻的;她上课总是启发学生去思考,而不是写出答案让同学们去背;她不像其他老师一样高高在上,她把自己当成同学们的朋友,大家可以叫她的外号——洋娃娃,她也会亲切地叫大家的小名……

甚至,对学生无理取闹般的错误,她也只会含蓄地指出,让学生能体面地改正。

有一次写作文,题目是《我最佩服妈妈的——》,大部分同学都写《我最佩服妈妈的勤劳》、《我最佩服妈妈的聪明》这样的题目,只有封小瑞的作文独树一帜——《我最佩服妈妈的儿子》!如果换成其他语文老师,甭管你小脑出血还是大脑进水,都会遭到噼里啪啦一顿臭骂。萌萌老师看到这个题目后,竟然眼前一亮,说这个题目别具一格、立意新颖,而后又话锋一转,说文章很空洞,不能用事实去证明“妈妈的儿子”最值得敬佩。

我当时感觉心里暖暖的。

班里的坏小子们原本准备在柔弱的老师面前出出风头,让新老师尝尝他们的厉害,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计划总是失败,有时甚至适得其反,弄巧成拙。渐渐地,大家反而变得规矩了,班里也变了一个样,让全校刮目相看。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校长把语文公开课的任务安排到五年(2)班。要知道,学校每年都会承担区教育局安排的公开课任务,这项任务非常神圣,只有学校表现最好的班才能被选上——它代表的是一项荣誉。

公开课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萌萌老师依旧若无其事地按照进度上课,丝毫没有为公开课准备的意思。

这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现在的公开课基本上就是表演课,它的准备流程是众所周知的。

首先,老师会先在班里介绍公开课的内容,给每个同学发一份“注意事项”,注意事项里有上课老师提问的问题和对应的答案。同一个问题,老师一般会提供三种答案,第一种答案是全对的,第二种是不够全面的,第三种是沾边的。第一个回答的同学只能背诵第三种答案,第二个回答的可以选择第二种或者第一种。老师说,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教学的效果,反映出同学们的进步。

接着,老师会安排大量的时间和同学们进行练习。在距离公开课还有一周的时候,所有的自习课、体育课和活动课都会被占用,老师和同学们一遍一遍地上同样的课,乐此不疲。在距离公开课还有一天时,全部的课都会被取消,变成公开课的训练和准备时间。在此期间,即使每个同学都将课堂问题背得滚瓜烂熟了,老师依然强调——提问的时候,全班都要举手,而且动作必须是标准的奥特曼姿势。能把答案背出来的,举右手;背不出来的,举左手。然后,老师就会请举右手的同学来回答。

最后,在公开课开始之前,老师会做一些调整。成绩比较好、上课表现比较活跃的同学,会安排到教室的前面或者中间就坐;上课比较顽皮,或者成绩比较差的同学,会被临时寄存到其他班,等公开课上完了再领回来。

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确保公开课万无一失。

去年六年级上公开课的时候,老师很深情地念了一段课文,然后微笑着问大家:“同学们,听完老师念的这段话,你们有什么感想呀?”本来这次回答是安排一个女同学来完成的,结果一个男同学站起来了。老师恼怒而又疑惑地问:“你的感想是什么?”这个男同学龇牙咧嘴地回答:“老师,我想吐……”说完,就跑到教室外的垃圾桶旁狂吐起来。

你是真的难受,还是嫌老师念得恶心?当时全体都憋着笑,憋到内伤。

没有经过任何排练,公开课如期而至。

为此,全班都捏了一把汗。

上课前五分钟,教室后面坐满了来宾,有教育局的教研员,有各个学校的语文科组长,也有电视台的记者。由于空间有限,校长和教导主任只好坐在封小瑞旁边的过道里。我本来是不该出现的,不过教室后面刚好有两个拖把,我躲在里面,没有人能发现。

萌萌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正襟危坐,把双手整齐地放到后腰上——大家都知道,这是公开课的标准坐姿,虽然做起来累,但是看起来舒服。

萌萌老师扫视全班一遍,眉头皱了一下:“你们干吗这样坐呀?搞军事演习?”

这句话把同学们都逗乐了,于是,大家恢复了平日里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

我没有想到,完全没有经过排练的课,萌萌老师竟然上得非常精彩。很多次,同学和来宾都被逗得捧腹大笑,校长和教导主任也一直在满意地点头。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封小瑞的身体很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面目狰狞,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一会儿,他的两条腿并拢起来,双手不自然地抱着小腹,牙齿紧咬着。

他一定是尿急了!每次小便之前,封小瑞都是这副表情的。

封小瑞胆子比较小,他断然不会举手说要去上厕所的。我于是默默祈祷:萌萌老师,请你留意一下封小瑞吧,让他去上厕所。

可是,萌萌老师上课太投入了,她一直没有发现封小瑞的问题。

一秒,两秒……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手足无措。终于,萌萌老师把目光聚集到封小瑞身上,可是,一切都晚了。我看到封小瑞的脸色由黄变白,由白变红,一副畅快淋漓的样子。接着,我看到封小瑞的裤子湿了,地上有一摊水——他尿裤子了。

尿裤子,对于封小瑞来说是家常便饭——每天晚上他都会尿床的,所以妈妈养他的最大开支就是买尿不湿,其次就是买席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封小瑞妈妈说是因为封小瑞睡觉睡得太沉了,但我估计不是这个原因,可能跟他小脑出血有关。

但是在学校尿裤子,尤其是在公开课上尿裤子,不要说在封小瑞身上,就是在全世界历史上,也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如果这事传了出去,我估计封小瑞,乃至五年(2)班,都会因此而红遍大江南北。

校长和教导主任发现了这一情况,我从他们脸上读出了尴尬和无奈。萌萌老师也从中觉察出什么,她有点牵强地布置了一道课内训练题,然后端着茶杯全班来回巡视。

萌萌老师走到封小瑞身边的时候,她弯下腰来看封小瑞的习题本,突然,萌萌老师的杯子重重地碰到封小瑞的桌子上,接着,一大杯茶水全部倒在了封小瑞的裤子上。

“呀,对不起,对不起!”萌萌老师连连向封小瑞道歉。

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萌萌老师用这种方法来化解封小瑞的尴尬。校长和教导主任也明白了,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恍然大悟。

萌萌老师叫班长去后勤办拿了一条新的校服裤给封小瑞换上。

公开课结束了,来宾们给萌萌老师的教学打了满分,但是因为教学事故——把茶水倒到学生身上,这次公开课被扣了30分,最终只得了“良”的评价。

校长在教师会议上特意表彰了萌萌老师,这让其他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得了“良”是应该遭到批评的,怎么还能被表扬?

答案只有封小瑞、萌萌老师、校长、教导主任和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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