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副市长跳舞一次,就有了故事,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据传,在曹的办公室,他亲了她的头发,亲了她的脸,能这样,私下什么事不能做?这传闻有没有影儿?的确有。这位在EMBA相交的男友,不爱则已,一爱就爱到无法掩饰,只要她一出现,他的眼睛就发直。第一次她去他办公室送自己读EMBA的入学资料,他问她:“你读完了EMBA有什么打算?”她说:“可能退出公务员,这里僧多粥少,想要上一个台阶太难,我再也不想顾全大局了。”曹副市长说:“外面机会多的是,不当公务员是高明之举。”她问:“那么您呢?都说您可能下一届升市长。”他说:“我对仕途并不迷恋。”她愣了,说:“那么,您也……”他说:“说不定我也下海,我们殊途同归。”她说:“哦,没想到。”她离去时他突然说:“等一下。”她回过头。他走过来说:“让我看看你的头发。”她就站住,让他看,他围着她转了一圈,说:“我走南闯北,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头发!”他就轻轻亲了她的头发,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他让她去填一个表,他又星星点点透露了自己的秘密。他说:“等EMBA毕业后,我可能打辞职报告。”她很惊讶,问:“真的?”他说:“为什么要说假话?官场很险恶,我看透了。”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不了解你的人,一定以为你是官迷呢。”他说:“这世界上只要一个人了解我就行。”她明白他的所指,红着脸,点点头,许多话何必说白。离去时,她感觉他的热气就贴在她背上,她走不动了。这次,他除了亲她的头发,还加亲了她的脸。后来,有关她不停薪留职就读EMBA的申请批准了,经费由一家企业的基金会赞助,赞助需要考试,她顺利通过。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第三次,是去曹副市长办公室取回材料,把账号给了他。曹副市长一把抱住她,除了前两次亲的部位,还加亲了她的嘴,真是不顾一切了。他喃喃地说:“我成你的粉丝了。”她本来想拒绝,却说出了叫自己吃惊的话:“我是你的钢丝!不过,我不会当小三。”他说:“我也不会让你当小三。”话不用说白,如果有第四次去,可能就不是在这众目睽睽的办公室了,她能抵挡吗?后来,他打了个电话问她:“你英语水平如何?”她说:“我大学选修的就是英语,达到六级,一般会话没问题。”他说:“EMBA读完,你再进一个强化英语班,然后跟我一起干。”美国一家著名跨国投资公司,要聘请他任亚太地区分公司执行总裁,他已经决定,人大会换届之前,正好EMBA毕业,他会提辞职报告,如果她愿意,他就带上她一起去。她的EMBA学历,对她很有用,她可以当开发部主任,年薪人民币50万没问题。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我跟你干!”但这是高度机密,他叮嘱她,连父母姐妹都不能泄露。他还说,他帮她办成了公费就读,外面有议论,这期间,他们不要来往,也不要打电话,一切等他的安排。
这位对女人冷漠出名,作风正派出名的男人,就这样失守了。
怀揣着这个巨大的惊喜,她急切地数着日子过,与心上人不见面比较难熬,只有上课时,她与曹偶尔会用眼睛交流一下,心照不宣。
叫她纳闷儿的是,她与曹的事,是关在门里的秘密,怎么会传出去的?连他亲了她的头发、脸、嘴也没放过。一定是秘书从门缝偷窥了,但市长的门有缝隙吗?再不然就是办公室有连市长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电子眼?
有人说她头发飘的是骚,有人说她头发会挑逗,有人说她头发会放电,有人说她头发会惹火,有人说她头发会送秋波,有人说她头发会勾魂……她暂且不予回击。吴大姐劝她把头发剪了算了,但她反问:“我的头发犯错误了吗?”吴大姐问:“你与曹副市长到底有没有那回子事?”她也挺鬼,不正面回答,说:“总是我顾全大局,当了十多年副科长,哲学本科出身,样样汇报都是我写,工作量比处长大得多。如果同领导有一腿,不早就上去了,起码是个副处。”
恰恰这位少年得志的曹副市长,还没有正式同她有一腿,就被双规了,全班、全校、全市轰动,教室里、操场上、饭堂里、机关里、大街小巷,全是有关这位少壮派政治新星突然从高处一落千丈的议论,许多人在微博上大呼可惜可惜,有人则发出愤怒的声音,说曹某道貌岸然,他用假相欺骗了一座城池五百万人。当然,有关罗莎的难听话就更花里胡哨了,人们带着极有智慧的想象力,构筑一个女人不守贞操的天方夜谭。有人说,她同曹副市长早就有一腿,他们约好了一起上EMBA,利用这个机会偷腥吃荤,他们在××饭店开房,周六和周日一放学就进酒店;有人说,她为曹副市长打过胎,有一周她没来上课,就是在家坐小月子;有人说,她不仅与曹副市长,还同时与石油王子也开过房,他们双双进房间的背影被人发现了,那一头长发,非她莫属;还有人说,她可绝对不止这两个人,光他们EMBA一个班,就起码六七个。于是结论五花八门:这个女人是白虎沾不得,男人沾了不死蜕层皮;曹副市长如果不碰她不会倒霉。官场、商场、情场,腥风血雨。谁手里不握一点曹的秘密,包括企业为罗莎赞助的20万也被炒作成曹的腐败和糜烂。现在的纪委,只要有人告,就要查,只要查,你就得进双规楼,只要你进了双规楼,你就有事没事都臭翻了,曹的政治生命断送在一个女人手上,可惜了……传闻就是炸弹,许多本来与她关系不错的同事和同学,尽量回避她,生怕弹片误伤自己。
罗莎真的为曹副市长惋惜,那么清廉的一个人,怎么会贪污受贿?也许她所见到的那块钻表仅仅是冰山一角,他的身后藏匿了不可见人的勾当?这年头谁可信呢?
更惨的是,那位舞蹈夫人,猝不及防地打到EMBA的教室来。
那天刚下课,老师还没离开,“舞蹈”像幽灵般突然闪现,冲进教室一把揪着罗莎的头发就开骂:“你克了我丈夫,你这个狐狸精烂货!连头发都是骚味,我叫你骚!把你拔成光毛鸡,看你怎么放骚!”现场的同学老师全呆了。伴着一声尖叫,一把长发落在地上,罗莎无招架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舞蹈”手脚是受过正规科班训练的,“拔毛”之类的活儿,仅仅用“云手”时上翘兰花指,就能优雅又轻松地完成。她高叫着:“你们谁也不许帮她,我是在为民除害!这个女人应当死!”全班同学也不知是假装慌张还是真慌张,居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又一绺头发悲凉地落在地上……罗莎终于反击了,一耳光抽过去,这才打掉了那双兰花爪。只听“舞蹈”一声嚎吼:“你敢打我,我是谁?”罗莎说:“您是市长大人的夫人,不过,在我眼里不如狗屎。”说完拎起包扬长而去。她摸一下火辣辣痛的头皮,居然又摸下一大把发根带血的头发。那一瞬间,她蓬头垢面,狼狈地一头钻进他的宝来小车。
抓着这把头发,她回到家,让罗金宝看,抱着金宝大哭一场。金宝竭尽全力安慰他,抚摸,低语,给她擦眼泪,说些只有她能听明白的话,用亲吻捋顺了她的乱发。
现代网络太可爱了,只要有一个人编造有鼻子有眼的故事,就会有一群人呼应。一传十十传百,一个香喷喷的人立即一身屎味。许多陌生人居然在网上写感受,跟帖。流言蜚语就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渴望自由,一旦放出来,呼啦啦满天飞。大家异口同声说,很想见见这位有一头妖发超烂狐狸精是什么样子。
EMBA使她陷入了更大的灾难。再没人给她发短信写条子约她看歌剧,更没有什么豪华车在学校门口等她,以前追着她屁股给她介绍对象的人销声匿迹了,她感到很解脱也很悲凉。她的如意算盘是与曹一起做事业,然后,曹离婚,他们结婚,她还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她刚刚40,他48,还来得及,可惜这梦破灭得太快。
纪委找她谈了一次话,问了学费的事,她说,曹只不过是给了一个信息,她和其他三人参加了赞助企业基金资格的考试,走的是正当手续,如果不合法,可以马上退还。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好处费。纪委让她写了一个材料,她交了上去,之后不了了之。虽然再没人追究,但纪委找谈话,本身就是被找者的一个污点。
这座城市不大,一方煮糊饭八方闻焦味,在这里找一个丈夫?不不,就算找到了也得再离。她恨这里的一切,急切地想离开这块狼烟四起的土地。
其实,她知道这些谣言从哪里制造出来的,吴大姐早就提醒过她,要提防一个人,就是那个大明星同学,她身上总是散发茉莉香型的法国香水味,于是得其美名“茉莉花”。这才是个风流种,她也离过三次婚,与许多男明星、导演、高官有染,现在又猛攻石油王子,自己一身屎尿,还有脸去编别人的花边新闻。“茉莉花”很会给自己添“香料”,经常听见她在大庭广众同什么人大声通电话,口口声声“我没时间接戏,我在上EMBA,何必非我不可”?“……要我去当评委?都是我的粉丝?对不起,我现在在学习”……一接这样的电话,吴大姐就冲罗莎撇嘴。吴大姐特别讨厌此女,背后管她叫“那位老同志”,而且透露,“那位老同志”与“舞蹈夫人”认识,肯定是她挑的。网上散布的绯闻,有些用词非她莫属,比如狐狸精、丧门星、破鞋、乱搞,这些早就不时髦的老词,“那位老同志”也对吴大姐这样说过别的女人,当代青年一般不这样用词。罗莎心里清楚,现在的时尚用语,比如骚包、放电、电眼、火辣、惹火、性感、骨感、挑逗……全是触电的感觉。
弄了半天,EMBA的“精英”们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的角色,她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一帮势利眼。从那次“舞蹈夫人”恶心她以后,她舔舔伤口,照样每周上三天班,上四天课。用密密的头发盖住受伤的部位,嘴角一丝浅笑,从那些狼一样眼珠泛绿的人面前风一般走过,用头发放出的电,像扇耳光一样抽在他们脸上,甩下身后一串惊讶的眼神,比叉腰叫骂回击力量强大百倍。这才叫气场。
幸亏有罗金宝,回家后,她向金宝倾诉,金宝瞪起大眼,仔细听,劝慰她,用身体温暖她,依偎在一起看电视。她喜欢任由金宝玩弄她的长发,罗金宝会把她的长发从后面撩到前面,从右边绕到左边,轻手轻脚,绝对不会弄痛她。这才叫苦中作乐。
头发和眼睛、美腿、大胸、修长的身材哪个更重要?罗晶说:“当然头发重要,那些全可以人造,只有头发是绝对天然,头发代表了健康、美丽、气质,更是尊严。你的头发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外婆说,没心计的女人精血畅通,才能长出一头好头发,你看我,我心计比你多,头发长不长,这是我的弱项。头发会散发骚味吗?错!那是‘舞蹈女’妒忌的狂言,你想风骚有那资本吗?被人妒忌的女人不是长得美就是有本事,姐,我鼓动你来这儿学习,想让你换一种活法,反惹一身骚,我的主意太馊,万分内疚。但我有感觉,一定会有好男人爱你,不信,走着瞧。”姐姐说:“你那么有把握?”妹妹说:“我有一个想法,已经很成熟,不过,现在不告诉你,下面的事,我来扛着。”罗晶左一个“扛着”,右一个“扛着”,她那秀气的肩膀,能扛动姐姐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苦闷?罗莎姑且听之任之。
这以后,妹妹罗晶像吃了兴奋剂,去上海,去北京,去广州,去天津,问她干什么,她说,取经。每天神神秘秘地进进出出,有时捧回来一大摞资料,一夜夜地看,有时趴在电脑上一折腾一整天,她好像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次,她对姐姐说:“有一个外国网站,专门研究女性的婚姻,他们的相亲节目,有许多优秀女人,包括中国女人争着亮相。”姐姐说:“你要我上那节目?”妹妹说:“我只是告诉你我在这个节目里的发现,男人喜欢长头发的女人。有量化研究,全世界有70%的男人喜欢女人的长发,70%的女人为了丈夫不剪短发。”姐姐问:“这不等于还有30%的男人喜欢短发?”妹妹说:“错,还有30%的男人,喜欢更长更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