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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学

就像设定了自动驾驶模式一样,沈青城像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这条熟悉的路,他的脚在一家招牌上写着”倾城”字样的咖啡馆门口停了下来,透过玻璃门可以望着里面那自己曾经熟悉的情景,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思绪飞快地飞到了过去……

南方的夏天里一声一声的蝉鸣始起彼伏地伴随着空气里的热浪迎面而来,因迟到一路小跑的沈青城心里更是烦躁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没想到又要成为被全班行“注目礼”的人了,这种熟悉的被关注感让他特别不舒服,初中阶段就因为他的各种离经叛道耍酷行径迅速成为了全班男孩的头儿,这是在他那种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身上较突显的两种极端表现之一。

每次男生犯错他都是被班主任连带约谈的对象,在班级课室门口被经过的众人行“注目礼”是他校园生活的常态。他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并且讨厌这种感觉,尽管他大多时候表现出来一副拽拽的不羁酷样,但是对老师的态度还算是尊重的,这大概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有做人的底线吧。

他低头快步走进教室,走到教室最里面一行最后一排属于自己的那个靠墙的座位上坐下,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他嘴角微微上扬得意地笑了一下,显然对于这个可以将全班一目了然的战利位置感到心满意足。他幻想着各种上课可以自由发挥而不被察觉的情景,心里正美滋滋的……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个气喘吁吁跑进教室的女孩打破了沈青城的沉浸在幻想中的世界。

这个留着刘海的齐肩长发女孩,拥有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嵌在她那张白皙的鹅蛋脸上,作为新学期的插班转学生,老师让她作了自我介绍,她转过身面向着全班同学呡了一下嘴,低垂着眼睑声音不是很大地说:“我叫唐晚霞……”

没等她说完,教室里传来了几声哄笑,“喂,青城,你的朋友来了。”

“哈哈……你们一个“清晨”,一个“晚霞”的,凑一对吧!”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各种大笑和窃笑声。正当唐晚霞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满脸通红窘迫得不知所措时,班主任陈老师及时出手镇压:“都给我闭嘴,像什么话,你们那几个思想太不端正了,我们班的男女同学都要保持纯洁的同学友谊,不许给我乱来!唐同学是别校转过来的优异生,你们以后要多向她学习。”哄笑声戛然而止,被陈老师义正言辞地喝止住了。

唐晚霞低着头快步走向陈老师给她指的座位,正好是沈青城前面那个座位,她走近座位时,看见与沈青城同桌的易东用手肘撞了一下他,挤眉弄眼地看着没有表情呆住的沈青城吃吃偷笑着。唐晚霞即刻明白眼前这个鼻梁高挺,那张没有青春期明显痕迹的白净脸上,眼睛深邃地嵌在凹凹的眼窝里,面部毫无表情冷傲的清瘦男孩就是沈青城。但就在他们俩目光接触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他们仿若被触电一样迅速将目光移开。唐晚霞故作镇定地转身坐在了座位上,揣着刚才那如电光火石般的激烈心跳,她在想: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开学后几周的一个下午课间休息时,陈老师将唐晚霞叫到操场边上的树荫下谈话,看着篮球场上从一众抢球的男生中带球跑出的沈青城,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晚霞,你作为学习委员要多帮助一下落后的同学,将他们的成绩搞上来,尤其是这个沈青城,他是这班不爱学习男生的头儿,本身很聪明,主要是对学习不用心,如果能够帮助他提高学习,就可以带动其他的落后男生一起进步了。你明白了吗?”

唐晚霞略带疑惑地看着陈老师,迟疑地点点头小声挤出了一句“明白了”。

布置完任务的陈老师看着唐晚霞表完态后满意地转身走了,留下了茫然而忧心忡忡的唐晚霞,她的眼睛在篮球场上一众人里迅速就搜索到了沈青城,他是那种淹没在人群中能一下子被发现出来的人,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他,穿着背心挥汗如水的他边跑边用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甩掉,身材高挑的他在人群里左右穿梭很是灵活,讲话时轮廓分明的帅气面庞上时而会露出一个酒窝……

唐晚霞此刻怔怔地看着他,竟发起了呆。一直在树梢上蝉鸣的那些个小东西此刻的叫声突然变得很响亮了,它们就像是在集体嘲笑唐晚霞一样,她如同被惊醒了一样回过神来,但此刻的心已被吵乱了。从那时开始,唐晚霞的眼睛就常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寻找着可以跟他说话的机会。有几次,在校园与沈青城面对面走过时,当他们俩的目光对到一起时就都不约而同羞涩地将眼睛移向别处。

唐晚霞的同桌华琳是学校的校花,五官无可挑剔地分布在她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双含笑的凤眼总是笑眯眯的,身材高挑而匀称,在这个青春期的发育年龄里她算是发育得比例很完美了,性格开朗的她经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由于是众男生的关注焦点,在她脸上会经常会绽放着如宠儿般甜甜的优越感笑容。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易东每天回课室就将桌子往前推一下,让华琳和唐晚霞的座位与桌子间挤出了一个迈不进腿的很狭窄空间,沈青城每次入座前看到这幕都会心地摇头轻笑,然后等着看易东与华琳打“口水战”,而每一次的结局几乎都是易东眯着他那单眼皮的小眼睛用那张圆圆的肉脸堆着谄媚的笑道歉落败,然后由性格要强而又口齿伶俐的华琳以训导一番他的胜利结局告终,每当这个时候,易东表现得出奇的柔顺,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并频频点头称“是”,很是享受。

这一天,华琳请假没来,走到座位边上的唐晚霞又看到了座位被挤成了狭窄迈步进腿的样子,于是就将易东和沈青城的桌子往后推移了一下。“咣”的一声桌子迅速又被推前了,唐晚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她板着脸跟易东理论:“你凭什么这么野蛮不讲理?”

易东撇了一下嘴露出不屑的笑一脸痞样地说:“我就是这样不讲理了,又怎么样啊?”

唐晚霞彻底被激怒了,她瞪着易东怒斥道:“死冬瓜,你忘了华琳平时是怎么收拾你的吗?我会将你今天的罪行告诉她,让她收拾你的!”

“咦,你个死八婆,你以为你是华琳呀,还居然敢叫我的花名,你死定了!”易东凶巴巴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吼着。

眼看一场战争一触即发,只见一直静静坐着看热闹的沈青城一把拽住了易东,将他拉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笑嘻嘻说:“冬瓜,你干嘛呢,跟个女生斗有意思吗?还真以为‘冬瓜’着两字这是人家华琳给你专属的爱称啊,嘿嘿……”

一场干戈就这样被化解过去了,唐晚霞感激地转头看了一眼沈青城,发现他也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自己抿嘴在笑,在他抿嘴笑的那一刹那,她觉得那个笑容是那么好看,像一道阳光照进了心里一下融化了一切。

沈青城的那一次“英雄救美”行为倒是给唐晚霞留下了一个完成陈老师的“帮学任务”的机会,也给了她与他说话的勇气。

在一次英语测验考试前,唐晚霞转头对后桌的沈青城小声说:“试卷先不要写名字,一会儿我们换过来。”

沈青城有点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向腼腆不多话的唐晚霞,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旁边的易东马上伸长脖子谄媚地笑着凑近自己前座的唐晚霞说:“那就辛苦你帮我也换了,我保证不跟别人说,多谢了!”唐晚霞扭头厌烦地白了易东一眼,只见他嬉皮笑脸地双手抱拳向她拱礼了一下。

偷换试卷这样的大胆行径,对于这个从小生活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教育模式成长起来的姑娘来说,这可谓是壮举了,况且她还是班干部学习委员呢,这在当时她也还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因为自己责任心重太急于想完成陈老师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还是分明心里就有一股暗涌推动着自己这么做?反正,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干“离经叛道”的事。也许正是这一次的开始,让她今后循规蹈矩的生活一次一次地切换到“离经叛道”的路上。

在明白当年自己的那番大胆壮举时,已是许多年以后了,她慢慢明白那是因为爱,是爱给她的力量。

估计陈老师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文静而又懂事的姑娘就这样成为了沈青城一伙的了,这个真相也是在许多年以后的聚会上唐晚霞才向陈老师坦白的,然而让她更震惊的不是陈老师对于这个当时的真相并没有表现出来的惊讶和在意,反倒是她慈祥地拉着唐晚霞的手笑眯眯讲出了一番让她惊呆了的话:“在我们班里,我一直觉得你和沈青城好般配,后来你们怎么就没有能在一起呢?好可惜哦!”

在对沈青城进行“帮助提高”的那次英语测验考试后,唐晚霞的仗义行为让她迅速地打入了这群男生内部,每个周末都会组织男女同学一起的各种体育活动和郊游活动。每次活动大家骑单车时,沈青城都会跨在单车上一只脚撑着地像等人一样环顾四周找寻唐晚霞,就像是默契了一样,唐晚霞也总是会很自觉地走向沈青城的单车,很自然地坐在他车后,用手轻揽着他的腰。

这个周末的出游,沈青城心情显得特别轻松愉快,平时话不多酷酷的他骑着单车一路都在与唐晚霞讲笑话。到了目的地时,唐晚霞才知道他已为她买了一个奶油蛋糕,让其他同学藏着偷偷带来,准备给她一个惊喜。这个确实是个惊喜,这份惊喜不仅仅是因为在当时蛋糕简直就是奢侈品一样的美食。更主要的惊喜是代表着这是对于她的肯定态度。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华琳很喜欢沈青城,虽然自己也一直努力保持与沈青城处得像哥们一样的分寸,然而她知道在内心深处,他就是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但是,她觉得,自己与沈青城之间有很多屏障……华琳与沈青城作为初中同学时就已喜欢上他了,易东也曾经告诉过她们,隔壁班有一个是沈青城青梅竹马的发小女朋友,在与沈青城交往密切的日子里,唐晚霞一直忍住了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心,几次话到嘴边都咽回去了,她想再等等,等自己看出答案。还有就是沈青城虽然与自己走得很近,谈得很投缘,但也只是像好朋友一般,至今他并没有表白过什么。况且平日里他与华琳也处得不错,在沈青城对自己是否有意思这个问题上,唐晚霞一次又一次地在肯定与否定之间的判断徘徊,而自己对沈青城的感觉难道就是爱情吗?还是说,他就是陈老师布置给自己的那个帮扶学习的“任务”?她也拿捏不准,以至于让她在沈青城面前尽量地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敢表露。

那天是唐晚霞17岁的生日,也是第一次除了父母以外的人给她过生日,用时下的表述形容,就是举办了一个生日Party。用又惊又喜来形容唐晚霞此刻的心情相当贴切了,她似乎已感受到了沈青城在感情的选择和倾向。看着眼前这个用鲜艳色彩的奶油雕出花瓣的蛋糕,她感激地将目光穿过围着蛋糕的同学们看着不远处的沈青城,穿着白色长袖衬衣的他正斜靠着墙依然是一副跩跩酷酷的样子,笑眯眯地欣赏着眼前这似乎意料中的一幕,透过树影阳光透亮地照在了唐晚霞的脸庞,她正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被微风吹起遮在脸上的头发。当他看到唐晚霞那双明亮且具有穿透力的热切目光投过来时,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垂下眼帘不好意思地回避,而是迎着她的目光对望着,空间像瞬间屏蔽了一样,只留下了他们的对望,空气也只在他们的对望中流动。

唐晚霞在他那充满期待柔情而深邃眼眸中读懂了一切,那个眼神从此便种在了她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她端起了一份切分好的蛋糕,迈着轻盈的脚步,天蓝色的齐膝连身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一晃一晃地走到他的面前,就在他接过递过去的蛋糕那一刹,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端着盘子的手指很缓慢地滑过,唐晚霞只感到那一刻的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的被延长了。“谢谢。”端着蛋糕的他露出那酒窝腼腆地微笑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呀,谢谢!”唐晚霞脸上绽出了花一样笑着说。

“那就谢谢我们吧!”沈青城抬起头看着她说。

“嗯,我们!”唐晚霞看着他点点头,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我们”这个词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哟,沈公子,你够浪漫的呀,同学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给谁送过蛋糕啊,你们俩感情确实不一般哦。”穿着红色碎花连衣裙的华琳冷不丁地不知何时冒出来,挂着不太自然笑来到两人面前酸劲儿十足地说。沈青城一时被她的话噎住,正在低头苦思搜刮词语准备回应呢。

唐晚霞立即接上为他解围了:“哪里呀,他是仗义的人,对待像我这样的仗义哥们是有恩必报的,对吗?”看着最要好的同桌姐妹酸溜溜的醋样,她只想即刻打消对方的念头将矛盾转换。

沈青城瞬间表情恢复了平常酷酷的样子,冷冷地对华琳说:“随便你怎么想。”

正当这三个人陷入了僵住的尴尬场面时,易东带着他那敦厚体积的身体脑门冒着汗地跑过来,笑成了一条缝的小单眼皮的脸上推着讨好的笑对华琳说:“我的女王,小的已为你准备好了溜冰鞋,可以开溜了,就等您去视察工作了,来、来、来,我们起驾!”边说边打算过来拉华琳的手。

华琳将手甩开啐道:“讨厌死了,你个死冬瓜,赶紧给我滚着走!”说罢,径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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