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哥,你这不够意思啊,让你批点儿钱,你拖拖拉拉拖半天,还得本王亲自跑一趟。”
纪庚远熟门熟路地踱向了吴太守书房的方向,人还没有敲门呢,声音就已经先飘进了书房。
书房内,吴太守执笔的手忍不住一抖,啪嗒一声,刚写好的一份上报朝廷的奏表上落了一个大黑点子。
明明挺冷的天气,吴太守额上的青筋直跳。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写到结尾了,就差几句话的事儿,又得重新抄一遍!
吴太守愤怒地把毛笔往山字笔架上重重一搁,黑着脸,看着已经进了书房的人,“郡王,你又有何贵干?”
真的是。
看着就烦!
“当然是找吴老哥你报账来了,”纪庚远把手中的一叠东西堆到了吴太守的案前,懒洋洋地撑在案上,低头问道:“哦,对了,上次在北原郡定的那批石材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这都过了十天了,港口等着用呢,可再不能拖了。”
吴太守额上的青筋跳的更厉害了,“郡王爷哟,你当本官是神仙啊,你要什么都能给你立刻变出来啊!”
“那好吧,不过工地上的石料最多只能顶三天了,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本官知道了,这就让人去催。”吴太守一边应付纪庚远,一边低头翻开纪庚远堆在他面前的那堆账单。
越看,吴太守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吴太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抬头,无奈道:“郡王,你能不能给本官解释一下……”
怎么特喵的又花了这么多钱!
纪庚远也清楚花的实在有点猛,他清了清嗓子,一边翻一边道:“这是上个月杂役力夫的工钱,现在已经月初了,总得先准备好,月中才能给他们发吧。”
对,工钱不能欠。
吴太守沉着脸,“那这个呢,这又是什么?”
“哪个,本王看看。”纪庚远接过一看,“哦,这个是在建川口建坝的钱。”
“建坝?!”吴太守深吸一口气,“郡王哟,咱们建的不是港口吗,怎么还建上坝了?!”
“哎哎哎,吴老哥,瞧你这话说的,”纪庚远说道:“这可都是你自己批的,你忘了?就是那个御咸引淡、防洪排涝的那个工程,你当初不是自己也说这个细项好的吗。”
吴太守深吸一口气。
哦,是了。
他想起来了。
抬笔,沾了沾墨,吴太守开始签字。
纪庚远自发地干上了秘书的活儿,吴太守签一张,他就换上另外一张。
终于签完了,吴太守有些虚脱地放下了毛笔,语重心长地看着纪庚远,“郡王,本官知道郡王你是金钱如粪土,但是这粪土是北海郡的,郡王你能不能悠着点花呀。”
纪庚远正一边吃着吴太守案上的果子,一边仔细对着每一张报账单子上是不是所有程序都完整了。
听到这话,纪庚远又精神了。
他咔嚓又是一口果子,含糊道:“吴老哥,你这话本王可就不爱听了,这管钱的活儿是你儿子干的,本王这是百忙之中抽空帮帮他,反正本王也要回府了,就顺便帮你儿子把报账单子带来。”
“……”
吴太守只觉得语塞的厉害。
唉。
失策。
早知道就不安排自己的儿子搅入这滩浑水了,不过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
再说了,让自己的儿子退出来,他更要睡不着了。
不过即便如此,吴太守也忍不住要怼他,“哼,郡王可真不见外,什么回府,那是人家建武将军的府邸。”
“嘿嘿,”纪庚远只笑不说话,继续低头看手中已经签好的账单,还真让他看出了一点儿小纰漏,赶紧退回去,“吴老哥,这个印章有点淡,你给补一个。”
“……”吴太守。
吴太守还能说什么,补呗。
重新拿出印鉴,又给盖了一个。
这回纪庚远满意了,“嗯,这回明显了。”
吹了吹,收起来,笑得一脸灿烂,“那吴老哥,今天本王就不再你府里吃晚饭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本王就先回去了。”
谁要留你吃晚饭了!
本来也没想留你吃饭。
不过说起晚饭,吴太守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吴太守往身后的椅背上微微一靠,抬眸认真地打量了纪庚远一眼。
纪庚远能感觉得到吴太守的打量,只是不明白这打量是什么意思,总感觉,怪怪的。
就有点儿……
像在打量猪肉铺里的猪肉?
纪庚远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诡异想法丢开。
吴太守察觉到了纪庚远的异样,捋捋胡子,刚刚还青筋直跳的人,这回脸上居然出现了古怪的咪咪笑。
“来人,上茶。”吴太守朗声吩咐了一声,又朝着纪庚远笑道:“郡王,坐。”
纪庚远想了想,虽说不知道吴太守脸上的古怪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今天的活儿确实都干的差不多了。
反正回府也是洗澡吃饭睡大觉,小将军又不在,回府无聊的很,不如就在这里跟吴太守唠唠嗑也挺好。
纪庚远欣然坐下。
茶已上。
热气腾。
吴太守挥手屏退了左右,先是跟纪庚远聊了一会儿茶道。
纪庚远虽说对茶道不精通,但是能扯,反正就是不会让吴太守的话掉在地上接不上,一时间,这一老一少,聊的还挺火热。
吴太守捋捋胡子,眼中的满意渐渐浓了起来。
虽说他本人是挺烦这位呱噪的郡王的。
不过这郡王说话虽然烦,但是做起事情来,看着荒唐,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虽说已经失宠,但好歹还是皇后的嫡子,只要有皇后在,这郡王的日子其实不差的,论家世,嗯,尚可。
而且论相貌,不说话时,看着确实讨喜。
吴太守点点头,眼里的满意更浓了。
论人品,emmmmmmmmm……
吴太守又纠结上了。
这郡王有人品?
见吴太守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纪庚远一头雾水,实在弄不明白吴太守在想什么。
既然弄不懂,就问。
瞎猜不是纪庚远的风格。
纪庚远笑着给吴太守添了点儿茶水,笑道:“吴老哥,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怪模怪样的。”
吴太守正了正脸上的神色,看着纪庚远,缓声道:“郡王,本官有一件私事,不知当问不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