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慢慢地过去了,接着是个不眠之夜,第二天过得更慢。
有人在轻轻敲窗户——一响,两响……
走进来的是萨莫伊洛夫,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但此人的脸全被大衣领子遮住了,他的帽子则拉到眉毛上,使母亲看不清他是谁。
萨莫伊洛夫的同伴沉重地喘着气,脱掉帽子,向母亲伸出手掌,像老朋友似的语调亲昵地说道:
“您好,妈妈!不认识了吗?”
“是您啊?”弗拉索娃心中不知为什么顿然开朗了。
“正是我!”他垂下像唱圣诗的助祭那样留着长发的大脑袋,回答道。
叶戈尔·伊凡诺维奇走进房里,隔着一层板壁对母亲说:
“亲爱的妈妈,今天早上,您认识的那个尼古拉·伊凡诺维奇出狱了……他在牢里看见了霍霍尔——他向您问好,也看见了巴维尔,他也向您问安,让您不要担心,您知道这里昨天抓了多少人吗?”
“不知道,难道除了巴沙还有别人被抓?”母亲惊奇地说道。
“他是第四十九个!”叶戈尔·伊凡诺维奇镇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应该有思想准备,长官们还要再抓十来个呢!这位先生也会被抓去的……”
“对,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会被抓去的!”萨莫伊洛夫皱着眉头说。
“抓了这么多人,总不至于关很长时间吧……”
“对呵!”叶戈尔·伊凡诺维奇说,“如果我们想出巧计,破坏他们的如意算盘,那他们就会变成一群不折不扣的傻瓜。目前的情况是:如果我们现在不再把我们的小册子送进工厂,宪兵们一定会去刁难巴维尔以及与他一起落入监狱的同志……”
“这是怎么回事呢?”母亲惊慌地呼喊道。
“道理十分简单!”叶戈尔·伊凡诺维奇温和地说,“您想想:巴维尔在厂里的时候,就出现小册子和传单,巴维尔一离开——厂内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这就是说,这些传单都是他散发的了,是不是?这样,牢里的人们就成为他们嘴里的食物了……”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母亲忧愁地说,“那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我们必须像以前一样开展工作,不单是为了事业,而且也为了营救同志。”从厨房里传来了萨莫伊洛夫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去干啊!”叶戈尔带着苦笑补充说,“我们的宣传品在文字方面称得上精品,但是怎么带进工厂,现在还一筹莫展呢!”
“厂门口开始对所有人搜身了!”萨莫伊洛夫说。
母亲感觉到他们这是想要她做什么事,对她有所期待,于是急忙问:“那该做些什么呢?有什么好办法吗?”
萨莫伊洛夫站在门口说:“佩拉格娅·尼洛夫娜!您认识那个女商贩科尔苏诺娃……”
“认识,怎么?”
“去跟她商量商量,看她肯不肯拿进去?”
母亲不同意地摇摇手:“这可不行!她是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大家马上就会知道,是经我交给她的,是从我家拿去的!”
忽然,她头脑中产生了一个主意,她小声说:
“你们交给我吧,交给我!我能安排好,我自有好办法!我去求求玛丽亚,请她收我当帮手!就说我要吃饭,得寻找生活门路!这样,我也可以到工厂里送快餐了!我就可以把传单带进去!”
叶戈尔回答道:“那么,好妈妈,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把宣传材料给您送来——为了锯破许多世纪的黑暗,我们的锯子又要启动了!言论自由万岁!母亲的心万岁!好了,再见!”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找玛丽亚·科尔苏诺娃。那个女商贩像平时一样,满身油污,喋喋不休,她看见母亲表示很同情。
“我想到你这儿来替你打工!”
“好,我答应你。从前我那死鬼打我的时候,你常常把我藏起来,这些事你还记得吧,现在你有了困难,我也该拉你一把……”
最后她们谈妥了,第二天午饭时,弗拉索娃把两个盛着玛丽亚做的饭菜的大罐子挑到工厂去,而玛丽亚自己则到市场上去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