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个女儿,叫娅莎,不过她比你大一点,她三岁了。”吐尔逊柔着声音说道。
“她在哪里呀?”伊帕尔问着环顾周围,小小的房间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她去舅舅家里了。”阿丽亚说着将一些碎馕摆上桌。
吐尔逊看着裹在桌布里的碎馕,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阿丽亚无声的摇头。吐尔逊见此,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一系列动作,被坐在边上的图尔都收进眼底。他拿起一块儿馕递给伊帕尔:“吃吧。”伊帕尔接过,咬了一口:“呀!”
这馕实在是太硬了,跟她在家里吃的软糯的油馕不一样。
吐尔逊抱歉地开口:“真不好意思,家里就剩这些了。”
“没关系。”图尔都将伊帕尔手中的馕接过来,掰的更碎些,泡进了盛放着开水的碗里,让它软化。没错,进门时看到的沸腾的锅里,煮的仅仅是开水。
吐尔逊一家窘迫就这样赤裸裸的被揭露在兄妹二人面前。
台吉府
伊明慌慌张张地从外而来:“老爷,附近都被我们找遍了,没有看见少爷和小姐,怕是……怕是在胡杨林了。”
和扎赉拍案而起:“图尔都这小子!”
“老爷,这天已经开始变了,我们得尽快去胡杨林啊。”伊明急切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法蒂曼早就已经泣不成声,和扎赉转身对她说:“我去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们。”
法蒂曼点点头,补上一句:“老爷您也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和扎赉笑了笑,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他会平安回来,会平安带着他们的孩子回来。
和扎赉骑着马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边有四条狂吠的狗,一路向着胡杨林奔去。风沙越来越大,逆风而走的他们根本无法前进,连眼睛都睁不开。
“老爷,您别再往前走了,让我去吧。”伊明费力地说着,不一会儿,嘴里便都是沙子。
和扎赉没有回头,却高声说道:“所有人听我的命令,站在原地,我自己进去。”现在处在危险之中的是他的儿女,他作为一个父亲,救出孩子是他义不容辞的事,可身后的这些人是无辜,他们也有家室,也有孩子,和扎赉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置自己的部下于危险之中。
“老爷,不可以,我不会让您一个人进去的。”伊明着急道。他的命是和扎赉救的,他早已发誓此生追随和扎赉,甚至可以为了献出生命。
“伊明,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无需多说,在这儿等我!”和扎赉说完扬起手中的鞭子抽着胯下的马,向树林深处奔去。他的身影被风沙吞没,消失在伊明等人的视线中。
和扎赉骑着马走了一会儿便再无法前进,铺天盖地的沙尘在他周围,抽打着他的脸庞,他拼尽全力睁着眼看着四周,却未曾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他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一个身高马大的成年人都扛不住,更何况是两个孩子。他心中满是绝望,脑海里不断浮现两个孩子的小脸,他的儿子图尔都是那样的英俊勇敢,他的女儿伊帕尔是那样的娇小可爱,难道,他们真的被这风沙带走了吗?
和扎赉想着不禁流泪,他要怎么回家,怎么向妻子交代?
伊明等人在外焦急的等着,天已经完全黑了,沙尘暴已经减弱,伊明打算到林中寻找和扎赉,只见和扎赉牵着马,从远处走来。他双目猩红,脸上满是尘土,甚至还有几道伤口,流出丝丝血迹,头发凌乱不堪,看起来疲惫极了……
伊明迎上去,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没找到,伊明,我没找到图尔都和伊帕尔,我失去他们了,我失去了我的太阳和月亮。”和扎赉掩面说道。
“老爷,您上马吧,我们回去。”伊明扶着和扎赉上了马,自己牵着缰绳。队伍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众人脸上都弥漫着悲伤之色。
“风沙已经小了,我送你们回去吧。”吐尔逊对两个孩子说道。
“麻烦您了大叔。”图尔都开口。
阿丽亚送三个人出了房门,伊帕尔上马后,冲着阿丽亚挥挥手:“阿丽亚大婶再见,我会回来看您的。”
吐尔逊驾着马向台吉府的方向奔去,忽然看到了和扎赉一行人。伊帕尔首先叫出声:“父亲!父亲!”同时挣扎着要下马。吐尔逊将兄妹两人扶下马后,二人撒腿就跑。
沉浸在悲伤中的和扎赉听到这声音猛然抬头,见自己的儿子女儿朝自己跑来,他激动地跳下马,展开双臂,抱住两个孩子,心有余悸。
太好了,太好了,两个孩子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后来,他注意到站着的吐尔逊,起身。吐尔逊将右手放在左肩处,弓了弓身子:“台吉老爷。”
“是你救了我的一双儿女?”和扎赉看着吐尔逊问道。
“是的老爷。”吐尔逊恭敬地说。
“谢谢,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和扎赉继续询问。
“回老爷,我叫吐尔逊·麦尔丹”
“伊明,回台吉府,拿十锭黄金送到吐尔逊府上。”和扎赉转身对伊明吩咐。
“不不不,老爷,不用这样。”吐尔逊惶恐,十锭黄金,他这一辈子想都不敢想。如果就因为救了这两个孩子就得到这么多钱,吐尔逊觉得内心难安。
“怎么不用,你救了他们的性命,我给你钱是应该的。”
“老爷,他们于我同我的孩子一样,今天无论是谁我都会救,我也未曾想过要有多少报酬,您这样大的手笔,让我惶恐。”吐尔逊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大叔,您会弹都塔尔嘛?”一旁的图尔都问。
吐尔逊微微一愣,点头道:“我会。”
“父亲,我记得府中弹奏都塔尔的乐师告老还乡了,不如,就聘请吐尔逊大叔来做乐师吧。”图尔都抬头对和扎赉说道,和扎赉看看了自己的儿子,启唇:“这样也好。吐尔逊你就到我府上做乐师,如何?”
这次,吐尔逊没有再拒绝:“是,老爷。”
和扎赉见此,便带着图尔都和伊帕尔回了府。
进到后院,法蒂曼看见两个孩子平安归来,立刻迎上去紧紧抱住他们:“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母亲。”伊帕尔搂住法蒂曼的脖子,喊道。
“图尔都,你跟我进来。”和扎赉说着,率先进到屋内,坐在高处的椅子上,手上拿着命仆人拿来的鞭子。图尔都见此,就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打。
“跪下!”和扎赉出声。
“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图尔都刚刚从危险中托逃离,您这是要做什么?”法蒂曼连忙上去握住了和扎赉的手,试图阻止。
但和扎赉不为所动:“阿依西,带着夫人和二小姐到偏间。”
法蒂曼心中不愿,可她又无法违背丈夫的话,只好抱着伊帕尔走进偏间,伊帕尔被她抱在怀中,看向图尔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图尔都对她笑了笑,让她安心。
等到妻子和女儿进去,和扎赉扬起手中的鞭子抽向图尔都,图尔都闷哼一声,没有躲。鞭子一下下的抽着,抽满十次,和扎赉停下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抽你嘛?”
“知道,父亲是我错了,我不该带着妹妹去胡杨林。”图尔都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让和扎赉怒气消了一大半。
“是,我抽你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你可以带你妹妹出去,可是,你带她出去就要做好万全之策。春天正是沙尘暴多发时节,你明明清楚,却以身试险,为自己引来这样大的危险。如果今天不是吐尔逊及时出现救了你们,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嘛?”和扎赉高声训斥。
图尔都抬头看了看父亲挂着伤憔悴的脸,记忆中,父亲从未这样狼狈。
“图尔都,我告诉你,不仅你的妹妹不能有危险,你也不可以!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在你身上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如果你出事了,我要怎么办?你母亲要怎么办?今天有人救你,不代表次次都会有人救你,要么,你得防止一切危险的发生,要么,你得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你知道吗?”和扎赉地语气已经平静下来,开始谆谆教诲。
图尔都点头:“是父亲,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