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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港岛抗战智运筹(3)

有了汪精卫一伙汉奸,日本人如获至宝,相比之下,张啸林的利用价值就太小了,可是,这位“张大帅”的官瘾和胃口却不小,他向日本人提出的“合作”条件,竟然是出任伪“上海市长”,或者出任伪“浙江省主席”,并且要求与日本大特务土肥原见上一面。

到了约定时间,张啸林在儿女亲家俞叶封的陪同下,带上八名保镖,分乘三辆汽车驶向日租界。土肥原为了将此事张扬出去,故意让日军哨卡阻拦张啸林的车队,拖延了半天时间才放进去,结果,张啸林投靠日本人的消息迅速传开了。

见面后,土肥原对张啸林担任高级伪职的事一字不提,只让他回到家乡杭州组织“维持会”,帮助占领杭州的日军“恢复秩序”。张啸林感到很窝火。

张啸林有个小儿子,经常与杜月笙的五儿子杜维翰结伴上学,放学回家后过来问:“爸爸,杜维翰说‘二伯伯要当汉奸了’。”张啸林气得跳了起来,怒气冲冲来到隔壁杜月笙家,向楼上大喊:“二楼!二楼!”二楼太太陈帼英是杜维翰的生母,闻声出屋,站在楼梯口向下问道:“二伯伯,有什么事?”

张啸林问:“二囝在家吗?”杜维翰在杜月笙的八个儿子中排行老五,在陈帼英亲生的孩子中排行老二,所以也称“二囝”。听到喊声,杜维翰从屋里跑出来说:“在家,在家。”

“二囝,是你在讲我当了汉奸?”张啸林一声怒喝。

杜维翰害怕了,就往别人身上推:“我是听墨林哥讲的。”按照老规矩,他称表叔万墨林为“哥”。

张啸林立刻把万墨林叫来质问,急得万墨林赌咒发誓说:“我要是说过那句话,叫我一出大门就被汽车轧死!”

尽管张啸林不乐意听“汉奸”这个名称,汉奸的事还是照做不误。当时,中国的游击队控制了乡村,上海日军的补给供应极为困难。日本人命张啸林设法从外地采购战略物资,张啸林就伙同俞叶封组织了一个“新亚和平促进会”,用日本人拨给的武器装备手下党羽,到乡下替日本人强征粮食、棉花、煤炭等物资。

在日本人的追切需要之下,张啸林等人搜集物资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甚至从安南(今越南)购来煤炭,运到上海,再转销华中一带。大量金元、美钞流入张啸林、俞叶封等人的腰包。他们的行为不但严重资敌,还给国民政府的经济造成一定困难。于是,“张啸林、俞叶封为虎作伥,罪大恶极,应予迅即执行”的命令,由重庆发到上海。

一天,红角新艳秋正在更新舞台挂牌演唱《玉堂春》,俞叶封照例前来捧场。陈默带领几名便衣人员化装成观众,在楼上第一排就座,其中一名特工就坐在俞叶封的身边。正当观众们全神贯注欣赏演出的时候,那名便衣特工悄悄拿出手枪,从腋下伸出手枪口,一枪就打死了俞叶封。

俞叶封被杀后,张啸林心惊胆战,每天深居简出,只是偶尔出去赌博一次,一旦出门就带上十余名保镖,分乘三辆汽车急速前进。有一次,张啸林的汽车经过善钟路、霞飞路交叉处,红灯忽然亮了起来,司机减速停车。早已等在这里的军统局人员拿起手提冲锋枪,对准汽车就是一阵狂扫。张啸林的司机反应极快,立刻猛踩油门,汽车闯过红灯逃走了。

张啸林死里逃生,知道了“重庆分子”的厉害,从此几乎足不出户。1940年8月14日,时任伪杭州锡箔局局长的吴静观来到张啸林家里。吴静观是张啸林的徒弟,两个人在三楼商量事情。忽然,从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张啸林探头朝下面一看,原来是两名保镖发生口角,其中一个就是素有神枪手之名的林怀部。

“妈特个!”张啸林开口骂道,“吃饱了闲的!吵吵闹闹,不成体统。老子不用你们了,找东洋宪兵来看门,把枪交出来,滚蛋吧!”

“不干就不干!”林怀部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里拿出手枪。大家还以为他要把枪交出来,没想到他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进张啸林的嘴里,从脑后穿出,张啸林血淋淋的脑袋垂在窗前,当场毙命,时年六十三岁。

吴静观见状,跑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要叫日本宪兵。他刚拨完轮盘号码,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手敏捷的林怀部在眨眼之间就冲过两层楼梯来到房间,一枪击中吴静观的后脑。吴静观的身躯仆倒在桌子上,顿时死于非命。

林怀部从楼上下来,楼下的保镖谁也不上前拦他,只是说:“老林,好汉做事好汉当!”

“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林怀部说着就走到街上,边走边喊,“我杀了大汉奸张啸林!我杀了大汉奸张啸林!”看到租界巡捕过来了,他主动把枪交出,束手就擒。林怀部被租界判处15年徒刑,抗战胜利后得到释放。

得知张啸林的死讯,杜月笙吞声饮泣,说:“一定是陈默他们让林怀部干的。我的徒弟杀了我的老把兄,我在江湖义气上站不住理!”

上海沦陷后,曾经担任过中国通商银行总经理、上海市商会会长的傅筱庵,投靠日寇,担任了伪“上海特别市”市长。1939年8月至9月,戴笠亲自指派两名少将特务在上海筹划暗杀汪精卫,由于傅筱庵向汪精卫告密,这两名少将特务被捕后遭到枪杀。蒋介石命令军统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傅筱庵。

傅筱庵家住虹口,戒备森严,一般人连接近他的住宅都不可能。

傅筱庵家有个老仆人叫朱升源,他在十岁时流落上海,在日本纱厂当童工,受日本工头虐待,患病后又被东洋人一脚踢出厂门。朱升源病好之后,到傅筱庵家当仆人,服侍傅筱庵的父亲。傅筱庵那时还在读书。傅筱庵的父亲临终时,嘱咐朱升源好好照顾傅筱庵。朱升源不负重托,忠心耿耿跟随傅筱庵三十多年。

傅筱庵投敌之后,朱升源曾私下劝说傅筱庵辞去伪市长职务,不要再当汉奸。傅筱庵听不进去,反而对朱升源产生不满。杜月笙有一名姓张的保镖,留在上海听万墨林指挥,得知了朱升源的情况,就向万墨林报告。万墨林立刻让他策动朱升源暗杀傅筱庵。

1940年10月10日,是汪伪政府开张后第一个“双十节”。这天晚上,傅筱庵坐装甲汽车前去参加日本人举行的宴会,喝得酩酊大醉,凌晨3点才回家。进屋之后房门也未曾关好,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朱升源从厨房里拿出一把锋利的菜刀,藏在身边,蹑手蹑脚地走进傅筱庵的房间。对准傅筱庵的脖子猛砍下去,傅筱庵哼都未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朱升源换了一身衣服,骑上一辆自行车,跑到法租界躲藏起来,以后又逃往重庆。戴笠给朱升源发了5万元奖金,朱升源为了谋生,用这笔钱在重庆开了一家小型卷烟厂。

慑魔头救出万墨林

从1940年年底开始,在上海地区,重庆地下势力与汪伪特工之间的斗争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汪精卫集团的机关报《中华日报》发表一份通缉名单,万墨林榜上有名。万墨林知道风声已紧,躲在华格臬路杜公馆,足不出户,还向法租界巡捕房求援。法方派来四名安南巡捕,开来一部铁甲车,架起一挺机关枪,日夜守卫在门口。

为了诱捕万墨林,汪伪“76号”李士群使用了一个“藩虎伏窝”计。上海市统一工作委员会常委吴绍澍手下有一个情报员,叫朱文龙,被汪伪收买,他利用秘密电话号码给万墨林打了三次电话,谎称要面交一份“极重要的情报”。万墨林一连推托了两次,到第三次只好前去赴约。

1940年12月21日,万墨林先说下午4点钟与朱文龙会面,后来为了安全,又临时改为晚上8点。街道华灯初上,行人如织,万墨林戴一副茶色墨镜,坐一辆黄包车,一路低着头,来到英租界国际大饭店门前,下车后悄悄跑到朱文龙身边,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突然,四名大汉一拥而上,当众将万墨林反翦双手捆成一只大肉粽。

万墨林向附近站岗的美国宪兵大喊:“救命!”美国宪兵跑了过来,“76号”的人掏出一张英租界发放的“缉拿许可证”,美国宪兵就不干涉了。万墨林被塞进汽车,辗转送到位于虹口的日本宪兵队。初审之后,又送到极司非尔路76号汪伪特工总部。

得到万墨林被捕的消息,杜月笙和戴笠大为震惊,极其焦灼。万墨林是重庆地下工作者在上海的“总交通”,如果他屈服招供,国民党在上海的机构就有全部被毁的可能。杜月笙、戴笠立即电告吴开先等人,迅即迁移住所,变更联络方式。

按照正规地下组织的规定,掌握重要秘密的特工人员,必须在牙齿缝里嵌进小毒药瓶,一旦被捕立刻咬破自杀,以免受刑时顶不住被迫招供。万墨林只是帮助军统办事的人,当初谁也不便请他装上这个。派人处决被捕者杀人灭口,也是地下组织在关键时刻采用的应急方法,这种方法对万墨林也不适用。

正在重庆的杜月笙匆匆返回香港,竭力设法营救万墨林。与此同时,戴笠继续指挥上海地下组织与汪伪血拼。

12月29日,日本正式承认汪精卫伪政权,在南京签订《调整中日关系条约》,发表“日、满、华”共同宣言。汪伪群奸喜气洋洋,在上海邀请德、意、日轴心国家外交使节以及日军高级军官,乘坐“天马号”专列赶赴南京,参加签字典礼。

戴笠早已接到密报,下令炸掉专车。12月28日夜晚,上海忠义救国军地下工作人员,配合军统局苏州站爆破队,乘夜潜至李王庙外跨塘附近,悄悄将地雷炸药埋藏在铁轨中间,起爆电线长达300米,一直通到附近茂密的树林之中。

29日上午9点,“天马号”专车风驰电掣般驶来,詹宗像、薛尧两人急将电钮按下,只听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天马号”专车顿时倾覆,车上人员不死即伤,损失惨重。詹宗像和薛尧一时大意,穿出树林观看歼敌结果,不幸被日军发现,在密集扫射下中弹身亡。

在这次爆炸事件中,专车上的人死伤100余名,包括2名日军大佐以及2名日本内阁的庆贺专员。汪精卫狼狈万分,他召见李士群,扩充特务机构,决心强化特工力量。

李士群一边加紧搜捕共产党在上海的地下工作者,一边设法诱捕重庆地下干部和杜月笙门下弟子。李士群对被捕的军统特务和杜门弟子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使其中意志薄弱者变节投敌,成为“76号”的重要干部。

李士群在“76号”特工总部有一员干将,名叫吴四宝,担任“警卫大队队长”。吴四宝体重200斤,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从未读过书,更不识字,曾经是“小八股党”骨干高鑫宝的汽车司机,在杜月笙门中属于不入流的人物。

吴四宝是凭借老婆佘爱珍的关系才“出道”的。佘爱珍本是富商家的千金,毕业于上海启秀女中,能读能写,亭亭玉立,眉目如画,不幸被人用酒灌醉后行奸破身,后来就下嫁吴四宝,变成一个手持双枪、泼辣狡诈的女强人。吴四宝离开高鑫宝以后,又给青帮“通”字辈季云卿开车,佘爱珍管季太太叫“娘”,季云卿一高兴就收吴四宝为徒,吴世宝摇身一变也成了“悟”字辈人物。

吴四宝也收了一批徒弟,为首的叫张国震,抗战一开始这帮人都参加了忠义救国军,有人有枪。李士群与吴四宝结拜为兄弟,拉吴四宝及其手下弟子们一同投靠汪伪,顿时使“76号”凶焰四射,他们有时会跟法租界巡捕当街枪战,狠名远播。

万墨林此时就落在吴四宝的手里。在汪伪“76号”特工总部,万里浪(投汪伪之前原为军统特务)、吴四宝、佘爱珍等人对万墨林进行了审问。

佘爱珍嘲弄地说:“万先生,你也来啦!”吴四宝说:“万先生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吴某人这种烂泥里面的小水蛇,今天委屈你到了这里,就怕你进来容易出去难,我劝你也将就些!”

这些人劝告半天,万墨林不为所动。吴四宝命令:“来人,把万墨林先生请下去,好好做!不要辜负万先生的好身胚。”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把万墨林架下去,剥光衣服,立即施以酷刑。灌辣椒水、吃雪里红(放到雪地上拷打)几样毒刑用过,万墨林还是不招。

施刑人员又把万墨林绑到老虎凳上,几块砖头加上之后,万墨林痛不欲生。正在这时,一个人走进刑房,万墨林一见大声喊道:“林司令,帮帮忙!”

进来的这个人叫林之江,他曾经在忠义救国军里当过一个小头目,被称为“司令”,与万墨林交情不错,投靠汪伪之后在“76号”担任“行动总队队长”。

林之江立刻命令施刑人员从老虎凳上解下万墨林,还找两个人扶着万墨林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以免给他留下残疾,这种优待在杀人魔窟“76号”之内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不久,万墨林的妻子在外面托人情,找到李士群的老婆叶吉卿,送上10万块钱。叶吉卿就对“76号”的人关照说:“万墨林块头太大,挨打之后可能会中风,只能问,不能打。”

杜月笙为了营救万墨林,直接瞄准了汪伪南京政府的第三号人物周佛海。抗战前,周佛海身为国民党政府官员,曾经在上海与杜月笙打过交道。杜月笙请李北涛与周佛海联系。

李北涛是周作民的部下。周作民早年毕业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经济学系,上海沦陷前,他是国民政府财政委员会委员、北平银行同业工会主席、金城银行总经理。上海沦陷后,周作民仍然留沪,与重庆保持联系,他的住宅位于福开森路,徐采丞就在这座住宅内设立了与杜月笙联系的电台。周作民与周佛海往来密切,李北涛也就与周佛海建立了私交。

李北涛专程到南京,对周佛海陈说利弊。周佛海是个善于给自己留后路的变色龙,很给杜月笙的面子,当即给“76号”拍发电报:“万墨林性命保全,并予优待。”

三天后,万墨林被转移到四马路公共租界总巡捕房关押,住进特别囚室,亲戚朋友可以前来探望,吃的、穿的、用的都可以送进来。李北涛等人暗中活动,想要趁机救出万墨林。周佛海得到消息后,急忙命令“76号”的人把万墨林提出来,送到南京关押。

周佛海亲自接见万墨林,对他说:“万墨林,你所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76号的大门进去容易出来难,释放你不是简单的事。从今以后不要再到处托别人,那样会增加我的困难。杜先生的面子我总归要给,只要打通关节我自会放你。”

万墨林拍胸脯保证,以后不再请托别人。此后,万墨林在南京关一阵,又回上海关一阵,再也没有受刑。周佛海确实需要打通一些关节。原来,傅筱庵的孩子们听说父亲被杀与万墨林有关,就向日本最高当局告状,要求严办万墨林,所以,日本军方不同意释放万墨林。

杜月笙得知这一情况后,叫徐采丞等人找北洋政府时期的东北籍国会议员金鼎勋。金鼎勋走日本决策机构“兴亚院”这条上层路线,劝说“兴亚院”的高等参谋冈田:“杜月笙是大亨,中国有杜月笙正如日本有头山满。将来中日战争和平解决之后,还要借重杜月笙的力量。这个万墨林是杜月笙的亲戚,何不放掉他,借此留个交情?”这番话勾起了日本侵略者继续争取杜月笙的幻想,所以日本军方最后同意释放万墨林。万墨林后来也说:“日本军阀、政阀对杜先生还存有双方合作的痴心妄想。”

万墨林出狱后,蒋介石送给他5000元慰问金,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朱家骅送给他2000元慰问金。杜月笙对万墨林说:“你对得起我,劳苦功高!”为了继续从事地下工作,万墨林居然花了一大笔钱,从日本陆军总部买到一张特别通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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