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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心怀远见买人心(2)

一见杜月笙给出这么好的台阶下,吴家元感激莫名,他立誓赌咒,决定洗心革面,而且他果然说到做到,此后二十多年没在赌场上掉花枪。吴家元还知恩图报,为杜月笙提供特殊保护,每当杜月笙参加重大赌局他都跟着,一双秋水眼能看穿各类作弊花样,让赌徒们不敢在杜月笙面前出老千。

有吴家元保驾,赌技平平的杜月笙更加胆壮,国家多难之际,杜月笙辗转奔波亦不误纵情豪赌,从黄浦江畔、香港九龙到陪都重庆,一路有惊无险,一辈子也没在赌场上遭人暗算。

一向对别人的秘密守口如瓶的杜月笙,到了晚年,为了劝后人戒赌,在吴家元的事情上有了一点例外,讲出吴家元早年间与别人“劈坝”的奥妙。

原来,由于吴家元场场赢钱,时间一长就有了名声,没有人愿意与他赌了,于是,他有意放松掩饰,让旁观的某个人看出一点破绽。这类人往往都有贪心,不会当场点破,而是暗中找吴家元劈坝。吴家元趁机拉此人一同发下重誓,两人立约,吴家元赢钱后两人平分,一旦输钱也由两人共同分担。

吴家元分别与五个人立下这样的密约,还让这些人互不知情,然后就不再赢钱给他们分甜头,而是故意输钱。这样一来,他一局输100元,那5个人就每人给他补偿50元,他反而在暗中多得了150元,还改变了总赢钱的名声,无论输赢都稳赚不赔。

杜月笙讲出这个奥妙,是想说明赌场上充满欺诈。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吴家元虽然早年行迹并不光彩,但在民族大义上并无亏欠,抗战时期,上海沦陷,他出力帮助杜月笙向香港转移社会名流,曾经遭到日寇点名追捕。

眼光准结交戴春风

论起杜月笙通过赌博事业结交的特殊人物,最有名的当然不是吴家元,而是戴春风,就是后来成为蒋介石得力臂膀、令国人谈虎色变的戴笠。

1924年的一天晚上,大约在八九点钟,杜月笙在家里闲居,没有外出,公兴俱乐部护场的头目忽然打来电话,说有两名赌客在场内发生纠纷,其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赌客被对方指控出老千,护场人员想要处置他,他却声称自己是杜先生的好朋友,要求见杜先生当面解释清楚。

“他叫什么名字?”杜月笙问道。

“他不愿意对我们报出姓名,说见了杜先生自有分晓。”护场头目又说,“他好像是个冒牌货,要不要现在就给他吃点苦头?”

“不要急着动粗。”杜月笙对着电话吩咐说,“用车把他送过来,我看看到底是哪一个。”

杜月生早就不是公兴俱乐部的护场头目了,已经成为那家赌场的大老板。

时间不大,两名赌场保镖就把那个人带到杜公馆内。杜月生一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但感到对方目光镇定、不卑不亢,并无恶意,于是就让赌场保镖们回去,留此人在客厅内交谈。

“请恕杜镛眼拙,我怎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与阁下会过面?”杜月笙很客套地问道。

“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尺五天。”来人先把堂上的楹联念了一遍,然后呵呵冷笑道:“在大上海,当然是认识杜先生的人多,而杜先生认识的人少。至于我这等小人物,更不会有幸列在三千门客之内。”

“杜某浪得虚名,也不知让多少朋友见笑了。”杜月生暂不追问来客的身份,又和气地问道:“你在赌台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错,我正要请杜先生主持公道。”来人就把赌场中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此人赌法十分高明,近一段时期每天都在公兴俱乐部的赌台上赢钱,引起某些赌客的反感。输钱的赌客发现这人最拿手的绝活是控制骰子的点数,就指控他作弊,要求当场验证。赌台保镖拿过那人面前的骰子用刀劈开,果然看到里面灌了铅。

现场群情激愤,保镖们也要按规矩惩罚这个“鬼赤佬”。这人明知是输钱的赌客将骰子掉包陷害自己,却百口莫辩,为了不吃眼前亏,就断喝一声:“都勿动手!伤了杜先生最好的朋友,你们兜得起吗?”

赌客们一下子就被镇住了,但赌场保镖却不肯相信:“我们杜先生哪有你这号朋友,你莫要冒认皇亲,敢报上姓名吗?”

“好个有眼无珠的奴才,狗眼看人低!”这人眼睛一瞪,越发理直气壮,“我的名号是你们可以随便问的?有胆量,现在就和我一起去见杜先生,让他告诉你们我是谁!”

赌场保镖也有点拿不准了,就给杜老板打了电话。

“哈哈,是这点小事体啊。”杜月笙一听此人说自己赌技高明,又来了兴趣,“这个好证明,现在我家里就有骰子,请你露几手,如何?”

来人更不推辞,当场表演起来。杜月笙喊出什么点数,此人一挥手就能掷出什么点数,屡试不爽。然后,他又让杜月生把骰子放到盒中摇,此人在旁边仔细听,杜月笙一停手,此人就能报出点数,揭开盒子一看果然不错。

“奇才,奇才!敢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杜月笙赞不绝口,这才想起问正题。

“本人姓戴,名春风。”来人终于报出名号。

“幸会幸会。”杜月笙说,“戴先生言谈举止,风度不俗,与赌台上那般闲人大不相同。”

“不瞒杜先生,春风虽不敢自命不凡,年少时也曾有些志气,只是命运不济,至今一事无成,竟然沦落到靠这点雕虫小技混生活。”戴春风惭愧地说。

“我年少时也受过苦,百事不顺,后来才交了一点好运道。”杜月笙想了解一下戴春风的身世,就问道:“戴先生是从外地来上海的?”

戴春风见杜月笙对自己并无轻视之意,就把自己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1897年5月28日,戴春风出生于浙江省江山县保安村,家里略有些田产,也算小康之家。春风五岁时,父亲一病归天,寡母独撑家业。有一次,春风与小朋友玩耍时,发现一位本家堂叔正在砍他家的竹子,就冲上去争论,被这位堂叔一直追打到家门口,母亲无力争斗,只好忍气吞声。

戴母家教很严,让春风从小入私塾读书,盼其成才。春风学习十分刻苦,十二岁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文溪高等小学,到江山县城读书,取了个学名叫戴征兰,在完成命题作文《试各言尔志》时出笔惊人,写出“希圣希贤希豪杰”的句子,备受老师称赞。十六岁时,戴征兰又考入全省最好的学校省立第一中学。

由于自幼身处逆境,戴征兰养成了倔犟的性格,好打抱不平,谁有了麻烦事他都愿意出头,并且为人豪爽,常请同学吃小馆子,在自己周围聚拢了一些同学,放学后一起游逛,假期去爬山游水。后来他还发起成立一个“青年会”,自任会长,倡导女子不缠足,男子剪辫子,闹得不亦乐乎。

正在戴征兰学业上进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中学里有个舍监,晚上要到学生宿舍查夜,他穿着皮鞋把楼梯踩得咚咚响,靠近楼梯口的宿舍受此打扰,同学们常在睡梦中被惊醒。戴征兰恰好就在这个宿舍内,见别人敢怒不敢言,就想出一个教训舍监的办法。一天深夜,戴征兰听到舍监又上楼了,就蹑手蹑脚地出去,把一副木哑铃横在楼梯口。当时的楼道并无灯光,舍监下楼时在黑暗中绊上木哑铃,摔得鼻青脸肿,爬起来之后骂不绝口,很气恼地走出楼门。戴征兰哈哈大笑,当时就对寝室内的同学讲了自己的“英雄事迹”。第二天,校长查出是戴征兰干的,一气之下将其开除。

失学之后,为了谋生,戴春风曾经在一家豆腐店里打过工,随后到处漂泊,浪迹于杭州、宁波、上海等地,染上嫖、赌、诈骗等不良习气,在赌博方面还下了点真工夫。

1917年,二十岁的戴春风回到家乡,曾在浙军周凤歧的部队里当过几天兵,又任过仙霞乡学务委员,保安乡自卫团团总。家乡的沉闷让他感到很无聊,于是他又来到上海,寄居在表弟家里,想要找机会干点事业。他想方设法接近常做股票生意的戴季陶,借同姓的理由称呼只比他大六岁的戴季陶为“叔叔”,帮忙跑腿做一些小事。

1920年,上海的证券交易畸形繁荣,陈果夫、戴季陶等人成为“恒泰号”证券物品交易所的经纪人,担任军职的蒋介石为孙中山筹集资金,再度涉足股市。张静江拿出4000元,代蒋介石认购“恒泰号”股份。蒋介石来沪时,与戴春风见过面。

1923年,投机过度的上海证券交易泡沫破裂,出现大崩盘,大上海140家交易所绝大多数都倒闭了,戴春风攀附经济大树的幻想也破灭了,只好在百无聊赖中混日子。不过,他喜欢交友的习惯没有变,与后来成为民国时期风云人物的王亚樵结拜为兄弟。

戴春风把自己的往事简略讲给杜月笙。杜月笙耐心倾听,更觉人才可惜,竟然提出两人结拜为兄弟。戴春风多年不得志,在别人眼中几乎成了“瘪三”之流,承蒙比自己大九岁的杜月笙这般看重,十分高兴:“恭敬不如从命,小弟此后就认准你这大哥了。”

于是两个就在杜公馆内举行一个最简单的仪式,点起一炉香,磕了几个头,跪在地上对天盟誓,说了几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结同心,同生共死”之类的话,饮血酒、换庚帖等手续都简化掉了。

“老弟今后想往哪个方面发展?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处?”杜月笙问道。

“我现在已经胸无大志,如果能在大哥的赌台上谋个差事,抱抱台脚,也就心满意足了。”戴春风说出自己的想法。

“兄弟此言差矣。”杜月笙说,“如今天下大局未定,正是大丈夫施展之时,小小赌台有什么可留恋的,岂不屈了老弟的人才?”

“大哥的话很有道理。”戴春风精神一振,“自从读书失败之后,我就有心投笔从戎,只是没有找到一位可以追随的军界人物。听说孙中山先生刚刚在广州创立一所黄埔军校,戴季陶先生已经去那里任职,只是我福小缘薄,没有资格跟随前往。”

“国家用人之际,有志青年何愁没有用武的机会?”杜月笙说,“眼下的生活你不必担忧,有我这个大哥在,总不能让兄弟过得太艰难。”

“听大哥一言,春风茅塞顿开。”戴春风兴奋地说,“我从家里出来又有好几年了,趁此赋闲之时,应该回乡探望老母妻儿,然后投身革命,志在四方。”

杜、戴两人话语投机,一见如故,谈到很晚才互相道别。临别时杜月笙送给戴春风一笔路费,说等待老弟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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