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很快便上来了,一见陌湮华的身影,眼中顿时含着激动的泪水,“世子殿下,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说着便要跪下给陌湮华磕头,还好凌风伸手拦了下来。
这熟悉的一幕和熟悉的对话都让楚绾心觉得有些背脊发凉,怎么又来个报救命之恩的,这世子殿下是有救人的癖好吗?怎么满大街的人都像是他救的一样。
莫非这将军夫人也想跟刘敏玥一样以身相许吗?
“就是来向夫人讨要当年之恩的。”陌湮华指着坐在一边的楚绾心说:“候府二小姐,被京兆尹夫人的马车撞了,怕是肋骨有些损伤,烦劳夫人给二小姐瞧瞧。”
陈夫人自然乐意,赶紧拉了楚绾心去屏风后面,检查了伤势,惊讶于这位二小姐忍痛的本领竟如此之强,三根肋骨折伤还能跟在世子殿下身边谈笑风生。
果然能跟在世子身边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我用纱布给你固定住,回去也不要解开,不能沾水,过几日我会上门帮你再检查一下。”
楚绾心点点头,注意到这位陈夫人裹纱布的手法和一般大夫不一样,刚绑上时还有些疼痛,但过了一会儿痛意便缓解了,不愧是跟随将军出征的人,这一手功夫不知要解救多少战场上的士兵。
“多谢夫人!”
陈夫人赶紧摆手,“姑娘莫这样客气,能为世子殿下效力是我陈府的福气。”
“世子爷当初又是怎样救了夫人呢?”楚绾心瞧着陌煙华这病弱的模样,想象不出他是如何救的人。
“世子救的是我那顽皮的小儿,当年我夫君跟随世子殿下出征西晟大军,我与小儿也随军,某日敌军奸细混入了我军的营帐,绑走了随军将士们的夫人孩子,生生逼得世子殿下退兵回守。”
楚绾心不敢相信西晟国当年竟然使了这样诛心的卑劣手段,将士保家卫国,守了国家却失了亲人,怕是军心大乱了!
“世子殿下去救的?”她问。
陈夫人摇摇头,“世子身系整个南岳国,不可弃大军而去。”
“那他怎么救的?”
夫人眸中带着回忆的情绪,细细说道:“世子殿下啊……将营下所有亲人被绑的将士都下了战场,让这些将士亲自去把妻儿救了回来,只余世子殿下一人守着大军。”
楚绾心上过战场,却也要和随军的将士和谋士共同商议之后才敢决议,若是没有将军们镇守各方,再多的兵士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不可能抵抗得了强盛的西晟大军。
“他是怎样做到的?”她问。
陈夫人笑着摇摇头,自嘲道:“若我都能知晓,这世间就不止一个祁阳王世子了!世子殿下是独一无二的。”
“那他该写本兵书,把这制敌之术流传下去。”楚绾心便想跟着学学。
“没有将士是真的热爱沙场的,谁也不知这流传下去的是制敌之术还是杀人之术。”陈夫人帮楚绾心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刚才那身衣服已经沾了许多灰。
二人从屏风之后出来,陈夫人对着陌湮华行了礼便离开了。
楚绾心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是该与陈夫人一道出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桃花宴已开宴,陌湮华的目光一直落在船中央的舞台上,楚绾心探头瞧了瞧,一袭红衣伴着轻快的鼓点偏偏起舞,像一只蝴蝶沾了火光在奋力挣扎,观之极为震撼!
“你可知这是哪家的姑娘?”陌湮华问。
绾心不知他是否是在问自己,但见一旁的凌风也无要回答之意,便往窗檐靠了两步说道:“明德贵妃的侄女,岳诗诗,自小习舞,可谓杬凌舞姿第一人!恩……看着确实是极好的!”
她又靠近陌湮华两步,眼睛贼亮的打听:“世子瞧上了?”
“她马上就不止是贵妃侄女这一身份了。”陌湮华嘴角含笑的问,“你猜她接下来会是何等身份?”
一脸的淡漠笑意,说着不怀好意的话语,让绾心完全摸不着这人的心思。
“选妃?”她试探着问。
陌湮华笑得更明显了,又问:“谁的妃?”
这倒让绾心有些猜不到了,她前世对这岳诗诗的记忆也只有善舞这一项了,此后的事她都没什么印象。
这明德贵妃精心培养的侄女,肯定不会便宜了外面的人,可明德贵妃的九皇子陌璟行不过才九岁小儿,岳诗诗已经十五年岁了,别的人选她一时也想不到。
“莫非……钰哥哥?”绾心心想,明德贵妃应该不会安插这样一步如此明显的棋子,岳诗诗若是入了陌璟钰的潜邸,以陌璟钰的心思来看,这基本上就是一步死棋。
恐怕还要累得岳诗诗搭上一条性命。
陌湮华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示意楚绾心也坐下,绾心看着那两把椅子肩并肩的样子,犹豫着没有上前。
“好戏将要登场,不选个好位置瞧瞧吗?”他笑着问。
楚绾心莞尔一笑,听话的坐在了陌湮华身旁,一坐下便引起了一丝骚动,无论是底下大堂还是周边的雅间,或窃窃私语,或指指问问……
一曲将完,岳诗诗挥出的长袖也收了回来,对着众人行礼,然后施施然的离开,回到右侧的宴席桌前,收获了不少爱慕与妒忌的目光。
“世子殿下还未说选的是谁的妃。”
“二小姐已经猜对了,本世子不必再说。”
“真的是陌璟钰吗?”绾心惊讶不已,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不唤做钰哥哥了吗?”陌湮华打趣道。
“气急!忘了。”绾心赶紧解释,她那一声陌璟钰可无半分爱意,仿若在喊仇人一般。
陌湮华不禁笑出声来,拍了拍衣摆,“忘得好啊……”
“既都忘了,就及时抽身,若再陷困局……”陌湮华侧头看着她,压低声音仔细叮嘱,“怕是没有如今的好运气了!”
楚绾心身子一僵,面对这样胸有成竹的陌湮华,她略显稚嫩的小脸难掩慌张之色,“世子殿下说什么呢?绾心乃是宁国侯府的嫡小姐,父母兄长都对我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再大的困局,绾心都应当会有好运气逃脱出来的。”
“世子殿下恐怕多虑了。”她笑着回应,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陌湮华,再不见半分心虚之色。
这种口吻跟陌湮华对话的,楚绾心绝对是第一个,陌湮华平静的眼眸中起了一丝波澜,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这样的意外,让他觉得惊奇。
抛出了一句绝对让她坐立不安的话,“不愧是西晟国未来的储君啊……这份胆识怕是南岳无女子可比拟!”
楚绾心猛然转头,伸手抓住陌湮华的手臂,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凌风立即拔出剑架在楚绾心脖子上,呵斥她赶紧松开,陌湮华眼神示意凌风把剑收了回去,凌风还是持着剑严阵以待,若是这楚绾心有任何动作,他都会抢先一步了结她的性命。
“你还想拔刀杀了本世子吗?可这匕首不够锋利。”陌湮华眼神落在她另一只搭在腰间的手上,那便是刚才她想用来砍那疯马的刀,能时时刻刻带着凶器,可见她防备心极重。
“让你闭嘴也绰绰有余。”楚绾心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端端正正的坐着,脑子里飞速思考。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这件事恐怕连父亲都不知晓,祁阳王世子竟然知道,他是从何得知的?
“世子何须铺垫这么多?有何目的直说吧!”她已然有些恼恨,看看旁边陌湮华这一身淡然的气度,与她此刻焦躁的模样天差地别,这次交锋,她注定被他拿得死死的。
陌湮华也不因她突然的暴躁而生气,反而伸手帮她倒了一杯茶,“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激怒你,本世子后面准备要说的话都派不上用场了。”
楚绾心复而怒视,他还知道些关于她的什么事?这西晟储君之事已然是她心中隐藏至深的秘密了,若是用好了今后必然会成为倾覆南岳王朝的重要棋子,若是现在就传了出去,恐要坏她大事,祁阳王府的世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世子还知道些什么?”她稍稍平复了心情。
陌湮华轻轻摇头,仅以两字回复。
“无事。”
“若是无事,绾心就不打扰世子殿下看戏了,腰疼的厉害,告辞!”说完楚绾心便起身离开,不作一丝停留。
陌湮华也不作任何挽留,目光始终停留在底下的宴席上,悠悠转转也不知瞧的是谁,最后把目光落到一位身穿鹅黄色流仙裙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上有一缕白色的光,可那缕白色的光上压着一道黑色的影子,黑影与白光不断的纠缠,白光隐隐已落了下风。
陌湮华眸光越渐深沉,凌风见世子如此神色也严阵以待,瞥向世子注视的地方,只见楚二小姐走至右侧第一排靠中的席面上,坐在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身边,两人神情严肃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窜出一个橙衣女子搂住楚二小姐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