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轻轻握住了吟心的手,触手冰凉,像是摸着一块寒冰。
“都三月初了,怎还是这么体寒?”
吟心摇摇头,“老毛病了,御医也说了,还是得将养着。”
“我倒是认识一位名医,不如等桃花宴结束之后,请他给你把把脉?”绾心想着笙阁的木长老医术高明,应当能缓解姐姐的寒体之质。
楚吟心点点头,并没有将她身体之事放在心上。
“今日怕是那荣亲王世子也会去桃花宴……”
楚绾心知晓她心中有些惧怕,宽慰道:“姐姐莫怕,那荣亲王妃再怎样纠缠也只是一厢情愿,我父亲和二叔都不会同意这门糊涂亲事的。”
“我自然是信得过府中长辈的,只是……”
“只是姐姐担心荣亲王妃会出什么阴招吗?”
“倒也不是担心出什么阴招,只要我行为得当,规规矩矩的不出错倒也不怕她,只是这世间事难料,也是怕有个万一,这后半辈子算是毁了……”
说到这阴招,前世二叔原本给楚吟心相看的夫婿是定远侯王昭,此人有勇有谋,曾跟随过陌湮华出征西晟国,一身荣耀都是靠自己的战功拼来的,如今这定远侯也是手握三十万大军常年驻扎在西北一带,鲜少回国都。
只是这婚事还未确定下来,那端荣亲王妃竟趁楚吟心出府之时绑了她囚禁起来,还四处散播宁国侯府的大小姐被贼人掳走了,下落不明。
待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之时,那荣亲王世子骑着马从城门而过,怀里正抱着昏迷的楚吟心,打着马悠悠闲闲的将楚吟心送回了宁国侯府,次日,荣亲王妃便带着人抬着聘礼浩浩荡荡的进了宁国侯府,二婶气得不顾礼节,将其狠狠赶了出去,荣亲王妃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当即进了皇宫求太后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楚吟心醒来时,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二婶抱着她哭个不停,若是她不想嫁,宁国侯府也养她一辈子,即便抗旨也不必嫁给那等畜生。
这太后的懿旨形同皇上的圣旨,又正值皇子们夺嫡之际,稍有不慎,整个宁国侯府都会受到牵连,且那时侯爷和楚云熵在江淮遇难,林雪姻和老侯爷皆身中般枥草之毒,神智不清,整个候府便只剩他们这一脉还算齐整。
也是这般情景之下,楚吟心无奈入了荣亲王府,时不过两年,便因世子纳的姨娘的一碗红花,与腹中胎儿一同赴了黄泉。
绾心看着姐姐的侧脸,她总觉得自己前世过得悲惨,可如今回想来,她大约是最受庇佑的人了,虽最后惨遭剜心而死,但却远不能与姐姐的生产之痛和娘亲的求死不能相提并论。
想至此,她鼻腔也微微带了酸意,暗暗下了决心,今世,定不能让宁国侯府步上前世同样的结局。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俏湖旁,绾心扶着吟心下了马车,打眼望去,整个俏湖岸边都停满了各府的小轿和马车,远远便可瞧见那艘巨大的船坊,据说这船坊是江淮最著名的造船厂所造,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建造完毕,从江淮运往杬凌城都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她们下车这处离登船纺的甲板还有些距离,便一边瞧着热闹,一边相互搀扶着往船纺走去。
史雲早已在登船处等候多时,一见楚绾心出现,立即挥手示意,然后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挽住楚绾心的手臂,抱怨道:“你们来得太迟了!我都等你们半个时辰了。”
楚绾心前后瞧了瞧,“怎不见国公夫人啊?”
“我娘自东屏回来之后便感染了风寒,挺严重的,不能出门。”
“那就让你一个人来吗?”楚绾心不禁想,这国公府的人对史雲还真是放心,不怕她一个人惹什么事。
“这不是还有你们吗?娘说让我跟着你们一道,有二夫人和吟心姐在,晾我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史雲得意洋洋的说。
二夫人闻言更头疼了,她最怕绾心和史雲处在一堆,这两个丫头没一个省心的。
催促道:“进船坊吧,宫中的贵人们都开始登船了。”
楚绾心瞧了一眼湖心,这俏湖连通着皇宫的外湖,此刻已有几艘小船坊缓缓从皇宫中划了出来,倒是还没有记忆中熟悉的那艘船纺。
俏湖旁的桃花开得极茂盛,城中的女儿们成群结队的围在桃花树下,都稀奇的瞧着这艘大船,也将钦羡的目光不断的投向登船的名门闺秀们,那些华丽的衣裳,簇拥的仆人……都是令人羡慕的!
人群中一个人影闪过,楚绾心顿时停住了脚步,急忙说了一句:“二婶你们先上去,我马上就来。”
然后朝着反方向跑了。
史雲也急忙想跟上,却被二夫人拦了下来,拽着她和楚吟心上了船,这两人可不能一起丢。
这俏湖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楚绾心拨开人群寻找着那个身影,几次要追上去了都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拦了下来,无奈之下提气正要用轻功追上去,却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马车撞翻在地。
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腰背生疼,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不禁暗骂自己真是倒霉,怕是撞断肋骨了。
那马车停了下来,赶马的小厮吓得贴在马车檐颤抖着声音禀报。
“夫人,撞着人了……”
可那小厮口中的夫人似乎并无离开马车的意思,从帘子里扔出来一袋银钱,“赶紧打发了,别误了好时辰!”
小厮跌跌撞撞的抱着银钱跑过来,他瞧着这躺在地上的女子衣着华贵,定不是一般的平民女子,恐怕不好打发,只得小心翼翼的劝道:“这位小姐,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药费,还望小姐见谅……”
楚绾心脸色阴沉沉的,但更多的是恼恨自己没追上刚才那个身影,若她看得没错,那女子便是当初剜她心脏的黑衣刺客,前世她并未见过那女子,瞧她的惯用的刀法及身姿,均不是南岳国人常用的招式,倒是有几分像西晟国的人。
这女子应当不是陌璟钰身边的人,莫非……是那位有心疾的新后所带来的人,若是如此,岂不是这女子已经出现在南岳国了!
比之前世,早了八年。
楚绾心快速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每个人的脸孔都在她眼前晃动,她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顿时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她的复仇之路,怕是要走得更加艰难了。
小厮见她不收银钱,也不起身避开,只得又抱着银钱回禀道:“夫人,这女子怕是打发不走……”
“真是废物!再多给些银钱。”
“夫人,恐怕是某府的小姐。”小厮瞧着那女子的衣裳比自家小姐穿的衣裳还要名贵些。
帷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略带怒气的脸。
“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京兆府尹大人的家眷啊,是要赶着登船吗?生怕讨不到好夫婿吗?”楚绾心半撑着身子,嘴角含着一丝嘲讽。
京兆尹夫人自然认不出楚绾心是谁,只当是某个大臣的女儿,严厉呵斥道:“知道这是京兆尹府的马车,你还敢闯出来拦下马车,你是哪家的女子,有何居心?是不是想误我女儿登船?”
这样一想,恐怕这女子的意图就在于此,若是误了登船,若要再见世子一面,玥儿怕又要再等一年了。
马车中一言不发的刘敏玥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拉着娘亲的衣袖催促道:“母亲,别误了时辰,赶紧将那女子拉开。”
夫人也有些急了,“赶紧!赶紧将这泼皮女子拉来,莫要挡住了车道。”
楚绾心眼瞧着两个侍卫冲了上来,心想这京兆尹夫人真是个蠢蛋,当街撞人还将罪责推到了她身上,如今还想动强。
立即掏出怀里的手绢掩着脸哭喊道:“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京兆尹夫人驱车撞人致残,还要杀人灭口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闻言都开始指责起京兆尹夫人来,他们都瞧得清楚,就是这大人的马车撞伤了这位姑娘,非但不赶紧送医馆,还要生拉硬拽的折磨人。
“姑娘莫怕,将这无耻夫人告上衙门去,我们都给你作证,就是这马车先撞了你!”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大声说道。
“对啊!告她去……”
“仗势欺人,太过分了,来大伙拦着这马车,不让她过去了。”
一群仗义之士围了过来,将京兆尹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那端几个妇人女子也将楚绾心搀扶了起来,安慰她莫要害怕。
楚绾心脸上皆是惧怕的神色,惹得在场的好几个公子都怜惜不已,口中皆叫嚣着要讨个公道。
侍卫也拦不住这么多人群起而攻之,刘敏玥和京兆尹夫人哪里经历过这般场景,生怕这些人在混乱中扑上来伤了她们母女二人,刘敏玥掀开帷帘,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装作楚楚可怜模样的楚绾心。
她眼珠瞪得极大,她一向对世子身边的人事都极为上心,这小女子分明就是那日跟在祁阳王世子下山的侍女,如此重要的日子,竟在此处使了阴招要阻拦她的脚步,定是也对世子存有什么不可道人的心思,故意不让她去见世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