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今天做手术的那个患者死了,她被患者的家属打了。”孙梦晨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实情。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医院让我们赶紧过去,妈还在病房躺着呢,患者家属还是不肯放手,一直在病房外面闹呢。”孙梦晨说着红了眼眶,他大概活着么大除了韩婷婷逃婚那次一直顺风顺水,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可能受不了。
“好,你下车,我来开。”我和孙梦晨换了位置,知道我发动了汽车,孙梦晨的手还在抖个不停。
“放松。”我说着一只手抓住了孙梦晨的手。
“爸病才刚好,刚出院,医生也说了他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姐又刚离婚,潇潇还小,就像你说的,你是家里唯一的爷们,你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
“我……知道,子瑜,可是我现在好害怕,我不是怕别的,我妈她那么强势,一直都那么强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真怕她受不了。”
“所以你才要做她的主心骨,她现在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你可不能倒你知道么,别怕还有我呢。”我加重了握住他手的力度。
“谢谢你,子瑜。”孙梦晨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慢慢如常。
“好点了么?”
“好多了。”孙梦晨说。
“那赶紧给姐打个电话,让她也到医院来,不过要嘱咐她千万不能跟爸说,我们到了医院商量完了再说。”
“好。”
在孙梦晨给他姐打电话的时候,我狠狠的踩下了油门,接着双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盘,非常认真非常认真的开着车,其实我心里也紧张的打鼓,不知道医院那边会是什么情形,最近的医患关系都特别的紧张,总是在电视上看见,不承想这事会发生在我们家人身上。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总觉得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就只是电视上的新闻,我和孙梦晨刚一下车,就看见有人在医院的大门口撒纸钱,小小的老式录音记录播放的哀乐,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跪在医院的大门口又是哭又是烧纸钱。医院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都是人,有警察和保安在维持秩序。只是场面还是无比的混乱。
“子瑜……”
“别怕,特别是在妈那不要表现出来。”我伸出手抓住孙梦晨的,他的手心跟我一样里面全是冷汗。
我们手拉着手去了我婆婆所在的病房。
“你们有完没完都说了,这是正常死亡,跟医生没有关系,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在做手术的时候不是尽心尽力。你们把人都打成那样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我婆婆的病房外也挤满了人,大多数人都是披麻戴孝的,他们也不说话就是在我婆婆病房外围了一个圈,不停的哭,十几个人的哭声汇聚到一起还真是有些渗人。
孙梦晨的小姨叶素珍掐着腰站在我婆婆的病房前和那些哭丧的人理论。
“小姨,我妈怎么样了?”我和孙梦晨在人群中挤了进去。
“头被打破了,被缝了十几针,你看看这帮人手多狠,人家医生站了七八个小时去帮他们抢救病人,人救不过来就给人打了,医生只能治病,又不是神。你说说你们都是什么人,这是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姐从小到大除了生孩子就没住过院,”小姨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那些人也不说话,就是站在那继续哭,就跟听不见看不见是的。
“孙梦晨没说话,打开病房门冲了进去。”
“小姨,不用跟他们在这废话,我们进去。”我拉着小姨的手往病房里面拽。
“可是他们围在这哭让你妈怎么休息啊。”小姨有点不情愿。
“他们是铁了心要杠下去的,你没看这些人吗,都是专业的医闹,他们根本就不是家属,他们有的是时间跟我们死磕,您跟他们吵只会是对牛弹琴。”
我好不容易把我小姨拉进了病房,死死的关上病房的门,接着反锁,只是那些渗人的哭声还是顺着门缝直直的钻进来让人避无可避。
病床上,我婆婆仰面躺在那,头上包了厚厚的白色纱布,眼睛直直的瞪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妈,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不说话我害怕。”孙梦晨拉着我婆婆的手,眼圈泛红。
“你疼不疼,脑袋晕不晕,饿不饿,想不想喝水?”孙梦晨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可是我婆婆就跟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
“这帮孙子,我要出去找他们问问,凭什么把我妈打成这样,我妈那里做错了?”孙梦晨急了,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给我站住。”我大声的喝止他。
“你现在出去闹不是更被他们抓住把柄?”
“那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妈什么都不能做?”
“你出去了能做什么,跟他们算账么,外面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病人家属,看他们的哭腔就知道是专业的医闹,他们巴不得你出去闹一闹,你多打一个人他们要求的赔偿就会越高。”
“是啊,小晨,那帮打你妈的人都被抓到警察局去了,外面的那些肯定都是医闹,他们就是想要医院多陪些钱,所以才在这里闹,刚才警察都来了,怎么赶都赶不走,领头的人说了,我们也没敢犯法的事,我就就是在这哭,哭又不犯法。警察最后都没辙了,你能有什么什么办法?”孙梦晨的小姨也开始劝。
孙梦晨不说话了,气冲冲的又坐在椅子上。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做么,他们凭什么把我妈打成这样。”孙梦晨拉过我婆婆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自打我记事起我妈就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你起开,让你来就是哭的啊。”我走过去,一把扯起了孙梦晨。
“妈,我知道您现在特别难过特别委屈是不是?”我说着伸出手拉住了我婆婆的手。
“我知道你头上有伤,但是您真正的伤在这儿,是不是?”我说着用手指了指我婆婆的胸口。
我婆婆虽然没说话,眼珠却动了动。
我知道我的话她听进去了。
“妈,其实医生就是职业,你主任的头衔只不过是工作的一个职称,一个级别。您是神不是人。再说了阎王要找的人就算是神也没有办法拉回来,也许我话说的糙,但是理不糙。你的职业和我们的都是一样的,就像爸一样,像孙梦晨一样,他们在教学的过程中也会出现错误,现在的教科书都能印错呢,机器都能出错,何况我们是人,就像我干这行也不可能每个客户都能谈成吧,谈不成难道就说我是工作失误?
其实您的工作和我们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工作都会有失误的时候,更何况你这不是失误,我听说了,那个病人是胃癌晚期,都转了好几个医院了,到您这没了,只能说是您运气不好,今天要是换做别的医生,也同样无力回天。你要是各个病人都能救活了,您就不是叶素贤了,您直接把贤字去掉,您就是耶稣了。”
“家属不管多悲痛,他们打人都是不对的。我知道您心里委屈,但是他们必然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妈,你要是觉得委屈您就哭出来,您这么憋着可不成,您别忘了,我爸他刚出院,身体不好,我和孙梦晨又小不懂事,这个家还要靠你撑着呢,您这样不吃不喝不说不动的,真让我们心里没底。”
“子瑜……”我婆婆终于开口了。
“您回应我了,就证明我说对了。是不是?您要是觉得委屈您就哭出来,这里没别人我们都是一家人。”
“子瑜……”我婆婆说着坐起身抱住我接着失声痛哭。
“妈……”是孙梦晨的声音。
“姐……”是小姨的声音,每个人的声音中都带着哽咽。
我婆婆哭了好一会总算是平息了下来,接着松开了我。
“妈,是不是哭一下觉得好多了?”我伸手扯过纸巾递给我婆婆。
“子瑜,妈要谢谢你。真心的谢谢你,你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我婆婆眼睛里亮晶晶的,她的话发自肺腑。我也被她的表情感动了,忽然想到了我第一次上门见到她的情景,为了一个厕所,我还使了阴谋诡计,想当初我还想着跟她一直死磕到底的呢,想不到我们现在成了这样的良好的关系,还真是应了一句古话,日久见人心。其实只要用心,婆媳关系不一定会处处对立。
“妈,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晨,我有点饿了,你去帮我买点东西回来。素珍你知道我的口味你和小晨一块去。”
“好。我们这就去。”孙梦晨和小姨大概也听出来了我婆婆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子瑜,其实在手术前,胡梦来医院找过我。”孙梦晨和小姨走了,我婆婆开了口。
“胡梦!”我跟着婆婆念了一遍,最后确定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就是那个女学生,让我跟你爸吵架的女人。”我婆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