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水过无声,方才那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幻境,但叶朝漓手背上的青筋却仍旧鼓起,纤瘦白皙的手此时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
而此刻她的脸上的确有几分狰狞,原本大大的眸子正微虚着,眼尾处长长的眼睫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投下一片阴影。
而此时,她握着锋刃凛冽的寒玉剑站在四四方方的屋中,看着那破碎的白衣从屋中床下一点点延伸出来。
白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极了寒冬中倚在墙角傲然开放的红梅,即使是在冰天雪地中,也绝不屈服。
它慢慢的蜿蜒而出,慢慢的站起来,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清瘦的白衣少年的体型来,然而在往上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叶朝漓想起方才那个泣血的声音还有那惊鸿一瞥,心中便有了些许好笑的情绪。
请人做事儿,这态度也太过强势了一些吧!
心中这样想着,叶朝漓手下动作也不慢,直接一剑从白衣的中间划过,将其一分为二,变成两片破碎的白布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似乎是没有想到叶朝漓竟会有这样的举动,白衣落地的瞬间一滞,而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躺着装死,不对,你已经死了,躺着不动是吧,那本姑娘就不奉陪了,谢谢方才那出大戏了。”叶朝漓冷笑一声,直接将一锭银子掷到白衣的领口处,半点也不含糊,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本姑娘不伺候了,哼。”叶朝漓哪里不知道这小鬼头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就是软硬皆施罢了,先凄凄惨惨的哭诉一番自己的惨状,让她好心生怜悯,自动带入自己是一个“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的角色中,然后再彰显自己无双的武力值,让你不心甘也得情愿!
哼!倒是打的个好主意,就不知道那顾九卿有没有参与这场谋划……叶朝漓有些烦躁,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妖哎,只是一朵美丽大方的彼岸花而已,为什么要被那只九尾狐这样摆布!
还能不能有一点朋友爱了。
没有想到叶朝漓会这样干脆利落,“躺尸”的白衣颇有些错愕,怎么这姑娘不按常理出牌呢?
它有些欲哭无泪,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赶紧抖了个机灵,瞬间化作一个白衣少年站了起来。
“姑娘,且慢。”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叶朝漓嘴角一牵,勾起一个冷淡的笑容来,但是脚步却不停,就像没听见一般。
“姑娘!”身后的声音有些着急,一道寒意直奔叶朝漓的后脑勺而来,叶朝漓头微微一歪,眼中的怒气都快要化作实质了,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抬起左手一把抓住那寒冷入骨的白绫,然后用力朝前一拉,身后的人脚下一个踉跄,急急朝前跨了两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姑娘……”
“闭嘴!”叶朝漓恶狠狠地吼回去,趁着白衣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大力拉拽,同时寒玉剑挽起朵朵漂亮的剑花,被扯得直挺挺的白绫瞬间化为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股脑儿的全然对着白衣少年兜头浇下。
哼,姐姐不发威,你们都当我是病猫啊!
叶朝漓转头看到白衣少年满脸的错愕和无奈,撇了撇嘴角,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轻蔑地笑了。
“就你这点道行,比起我家玄机都差远了,还敢给我耍心机,信不信我直接将你打得灰飞烟灭。”叶朝漓作势要一个手刀朝着白衣少年劈过去。
“姐姐,不要啊。”不见许久的春阳此时倒是跑得飞快,冲到叶朝漓的脚边,直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嘟起小嘴。
“走开,我今日非得……”
“哥哥,快给姐姐道歉啊,我就说了顾九卿的话信不得,你还不信我!”春阳嘴急口快地打断叶朝漓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心理负担地将“罪魁祸首”顾九卿给供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拼命地朝着白衣少年眨眼睛。
对面的白衣少年方才的错愕还未缓过来,脸上又多了一层错愕,然而不过瞬间他便收敛住了所有的情绪,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方才是春明鲁莽了,烦请姑娘莫怪。”
“你说不怪就不怪,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叶朝漓拍了拍春阳的脑袋,连个眼角都未施舍给春明。
软硬不吃,得,果然被顾九卿那家伙给坑了一把。
“实在是顾公子传话来说,姑娘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故春明才想起这么一招来,姑娘可莫要再生气了。”
“是呀是呀,姐姐别怪哥哥,都是顾九卿,不要生气啦,哥哥说过爱生气的女人老得快。”
“呸,你才老得快,你全村都老得快!”
会不会说话呀,这破孩子。
而另一边正在王家祖庙中勤勤恳恳打扫的顾九卿突然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怎么回事儿?”
他揉了揉自己发痒的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话也就不要多说了,我来拿春分令的。”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占理,叶朝漓出了口气也就不再纠缠,直接开门见山。
“姐姐你是来要春分令的,你不是来做客的吗?”春阳委委屈屈的开口,“我和哥哥应该给你斟茶赔罪的。”
“额……”叶朝漓恨自己对着小破孩儿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一时之间对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是阿阳请来的客人,我们是该好好招待一番。”对面春明右手一推,屋中凭空出现了一桌酒菜,“姑娘且坐下歇歇吧,他们没这么快的。”
桌上的美味佳肴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噢,叶朝漓咽了咽唾沫,“那个,你这桌菜哪里来的呀?”
以前在黄泉之境,叶朝漓吃的都是人间的祭品或者是贡品;无论是神、人、还是妖,吃的东西都不能是凭空而来的,必须得是实实在在的,所以很多话本子中都说在妖怪家中吃的都是些什么死老鼠之类的玩意儿。
“姑娘且放心吧,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祭奠春明几分的。”白衣少年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语气中透着不知名的哀伤。
“那就好!”
叶朝漓坐了下来,才不管春明突如其来的悲伤,直接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