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府。
沈棠却顾不得自家青梅到底有多大意见了，待人一走他便快步进了堂屋，差点跟正往外冲的小酒撞个满怀。
——本来是“差点”，可沈棠不知怎么想的身子往前倾了下，那小小的身躯便撞进了他怀中。
“没事吧？”
赶在小孩认错之前，沈棠已经扶着人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笑道：“怎么这么着急？”
被他这一打岔，小酒也忘了撞到人的事，却没有回答这问题，反而扭头四顾明显是在躲他的目光。
一个猜测浮上脑海，沈棠试探着问：“刚才说要跟碧玺一起收拾东西，都收好了？”
小孩依旧左看右看，他索性一句话直切要害：“还是你刚才没听话，一直躲在门口看来着？”
这话一处，小酒四处游移的视线顿时转了回来，随即才又意识到自个儿心虚的样子太明显，可再想躲已经晚了。
沈棠笑着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嗯？在偷看？”
今天小酒虽然一早就跑到了他这儿来，但有些东西无法掩盖，她看起来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往日小酒虽然也不关心除他之外的人或事，但起码跟他在一起是总很活泼，这次显然不太一样。
沈棠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担心也是真担心，这会儿终于见人注意力不再全集中在“一个人住”的事儿上，竟还觉得江蕊蕊这次过来是帮了大忙。
他这儿心情舒畅，小酒却是满心忐忑，捏着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也没有偷看，就是，我还没来得及进门呢你们就说话了……”
沈棠心情更佳，却也不拆穿她，只笑道：“那是沈大哥的错咯？”
小酒再次顾左右而言他，她现在还没想那么多，却也知道不太喜欢看沈大哥同别人站在一处。
不过开玩笑归开玩笑，沈棠也没真想把小孩好容易养回来的心情再次破坏掉，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那沈大哥同你赔个不是，带你出去玩赔罪好不好？”
这是小酒一直期盼的，闻言竟一时压住了因为江蕊蕊而起的那点酸意，冲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沈棠心中一松，转而看到她的装束，心念一转又道：“对了，小酒想不想换一身衣服再去？”
小孩不解，他便指了指自己示意：“当下女子出行规矩繁多，若想玩的尽兴的话，还是要换一身男装比较好。”
一般情况下沈棠的话小酒是不会有异议的，可今天听他说完，小孩却没立即应下来，反而问：“要扮成男孩子吗？”
沈棠点头，她犹豫了下，又问：“那……沈大哥更喜欢男孩子吗？”
这问题突如其来，沈棠一下懵了：“什么？”
“就是……”小酒组织了下语言，“就是刚开始跟在沈大哥身边的时候，感觉大家都好像更喜欢男子。”
沈棠本就聪明，这会儿心思电转，突然感觉明白过来了什么，没有回答小酒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当初你突然离开，是怕我不喜欢女子？”
经过这阵子开解，小孩其实已经不再如此害怕提起当初离开之事，闻言便点了点头。
沈棠一时哭笑不得，摇头笑了好一会儿才在人不解的目光中道：“我将你带在身边，与你是男子或是女子无关，只是……咳，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他这话说的并不十分明显，原本也不指望对男女之情一知半解的小酒听出其中之意，可没想到那小孩儿盯着他看了会儿，脸竟然慢慢红了。
沈棠莫名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起来，干咳一声移开了目光，才又道：“总之，以后男装还是女装都看你喜欢，不过要出门的话，最好还是换上男子装束。”言罢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喜欢，是当今礼教喜欢。”
小酒也终于不再执念于沈棠到底喜欢男子还是女子之事，重新将注意力转到了出行游玩上来。
当初在临安城时沈棠惦记着案子，小酒鲜有的几次出门都是陪人一道往知府衙门去的，最多看了一眼春意楼的姑娘们，如今终于有了闲暇时间，又身为东道主，可以说沈棠在这次出行上下足了功夫。
不过为了免得让小酒不自在，他表现出来的其实只有心中对这次出行看重程度的十分之一。
这一天行程头一份，便是京都最大的瓦舍。
小酒有记忆以来大半时间都在流浪，虽说也在街头看过艺人表演，但那些“胸口碎大石”之类到底是比不得京都瓦舍中艺人的本事。
不管是戏曲乐技还是奇门淫巧，直将小孩看的眼都不舍的眨一下，沈棠说要离开时她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听话，而是小小声问了一句：“能再看一会儿吗？”
她一双杏眼就这样带着哀求看过来，就是圣人也会心软，沈棠自问没有那个定力，当然只能同意。
直到小孩尽兴日头已经偏西了，沈棠带人出了勾栏，马不停蹄的直奔向城南。
京都最大的酒楼当属万松楼，但在沈棠看来，要说味道最好，还是首推与之分别占据了城南城北的“宿敌”，鹤归阁。
他是这儿的常客，一现身掌柜的便亲自迎上来：“世子，快快请进！”
沈棠笑着止住他行礼的动作，道：“我带个朋友来尝尝李大厨的手艺，可千万别给我丢面子。”
“那是自然！”掌柜的拍胸脯做了保证，也跟着笑，“世子这次出门时间可颇有些久了，不过倒不显奔波劳累，反而气色更好了似的。”
沈棠一挑眉，颇觉这掌柜眼色过人，转念一想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道：“承掌柜的吉言。”
小酒现在还没有明确身份，暂时还是不要到处宣扬的好，更何况冲外人说“都是因为小酒陪着我才没觉得累”这种话，着实是有点……不像个王府世子说得出来的吧？
掌柜这样的人精，听这一句略带敷衍的话就知道世子爷没什么谈兴，将人带到包间门口后便告声罪退了下去，房中便只剩了沈棠与小酒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