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我们的房子面前,抬头看着它,房子是淡蓝色的,就和万里无云的天空的颜色,房子架在木柱子上,高出地面几十公分,房子面前有一棵棕榈树,房子的后面是一个凸式码头,向海湾延伸进去约二十几米。
德古拉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搬出了最后一个箱子,有的箱子自从上次搬家后就没打开过,他锁了门,把钥匙留在了门边的邮件箱里,现在是凌晨三点,他穿了一条棕色短裤,上身穿了一件网球杉,他晒得很黑,胡子也没有刮,看上去情绪低落,似乎他也舍不得离开这里,他把所有箱子丢进皮卡车里,跟其他东西放在一起。
“可以走了”他说,然后他回过身看看了房子
我点点头,然后我起身,抬头再次看了看房子,风儿吹过棕榈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的手里还攥着一把芹菜。
“我想我会怀念这个地方,比任何地方都怀念。”我说
“我也是”德古拉说
“是不是要开始烧东西了?”我问到
“是的,这次是你来烧,还是让我来烧?”德古拉平静的说到
“我来吧”
德古拉掏出钱包丢到地上,我也掏出我的,也丢到地上,他走到皮卡车那儿,把手机、护照、出生证、社会保险卡、信用卡及银行卡全部拿出来扔到地上。
所有与我们身份信息有关的文件资料都在这里了,虽然它们都是伪造的,我从车上拿出一小桶汽油,那是我们应急用的,我把汽油倒在这一小堆东西上。
在这里,我的名字叫朱尼尔,在加利福尼亚长大,搬到这里是因为计算机程序员父亲的工作变动,从此,朱尼尔就要消失了,我划了一根火柴丢下去,这堆东西点燃了,我的又一段生活,结束了。像往常一样,我和德古拉站在那儿,看着火。
“再见了,朱尼尔,认识你真好”我在心里说着
当火烧完,德古拉看着我说“我们该走了”
“我知道”
“这些地方从来都不安全,很难尽快的离开,也很难逃跑,我们来这儿真是够愚蠢的。”德古拉说着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他说的没错,而且我也很清楚,但我就是不愿意离开,因为我们来这儿是因为我想来,而且这是德古拉第一次允许我自己来选目的地,我们来这儿十一个月了,是我们离开洛伽星球以来待的最长的地方。
我想我会怀念这里的阳光,这里的空气,我会怀念每天早上吃早餐时那只墙上一直注视着我的壁虎,虽然在这个小镇有着数不清的壁虎,但我发誓只有这只跟我一起上学且似乎有我的地方它都会在,我怀念这里的晴空万里,甚至也怀念这里的暴风骤雨,清晨燕子到来之前,这里一切都是静静的,悄无声息。
我怀念那些有时候在太阳落山时,跑到公路上觅食的野猪,我甚至怀念这里的野草夹杂泥土发出的那种味道,这种味道在房间里弥漫,渗透进我的梦乡
“把芹菜扔了,快上车”德古拉拍了拍他旁边的副驾驶座椅,示意我上车
“是时候出发了”他继续说到
我来皮卡车旁边的树丛里,有三只麋鹿已经在那儿等我了,我把芹菜放在他们脚下,蹲下来,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它们没有拒绝,早已克服了对人的胆怯,其中一只抬起头看了看我,它的眼睛黑黑的,有些茫然,感觉似乎想要传达什么信息,看得我后脊梁一颤,然后它低下头,继续吃芹菜。
“祝你们好运,朋友”我说完,然后走到皮卡车前,坐上副驾的位置。
我们在后视镜里看着房子越来越小,车子开上公路,房子消失了。那天是星期六,我在想,游艇上的派对由于我突然消失后,会是什么样子,对于我的离开,他们会怎么看,星期一我没有上学,他们又会讨论什么,我希望有机会跟他们道别,以后再也见不到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了,再也不能跟他们说话了,而他们也无法知道我是谁,为什么离开,或许几个周、几个月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人会想起我。
德古拉很快开到了加油站,他下车去加油,我开始看他放在座位中间的地图,自从来到地球,我们就有了这张地图,地图上画的线标注了我住过的每一个地方,此时线已经遍及整个美国。
我们也知道应该把它处理掉,但这是唯一一样把我们生活串连在一起的东西了。普通人有照片、有录像、有日记,而我们只有这张地图。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德古拉已经在地图上画了一条新线,这条线的一端是俄亥俄州,一想到俄亥俄州,我就想到了奶牛、玉米及热情的当地人民。
德古拉回到车上,他买了两瓶苏打水和一袋薯片,然后开始驱车驶向美国国道,它将带领我们向北而去,他伸手拿起地图
“你觉得俄亥俄州那里会有学校吗?”我开玩笑的说到
他笑了“我估计会有几个。运气好点的话,能在学校附近找到房子”
我点头,那里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在那里能待更长时间
“你觉得大卫史密斯这个名字怎么样?”我问德古拉
“你决定用这个名字?”他问我
“嗯,这名字比较新鲜”我说。我以前从未叫过大卫或者史密斯。
“这是我听过最普通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史密斯先生”
“哈哈,这名字不错,我喜欢”我笑着回应
“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我就给你伪造证件”德古拉说
不知道开了多久,我们到了一处濒临海滩的道路,海水在向后退去,水面平静,月光伴着细浪,波光粼粼,一轮圆月挂在海面上,我想到了我的家乡,离开那天,那里也是有着圆圆的月亮...
此刻我想哭,但我哭不出来,并不是因为离开了派对,离开了学校而伤心,而是我已经疲于逃亡,疲于每过一段时间就得编造一个新的名字,我已经厌倦了新房子,还有新学校,我只希望,哪一天我们能停下来,不在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