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时,“格格!不好了!”莲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蹭”的从软榻上弹起,紧张的拉着莲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莲儿带着哭腔道:“奴婢在皇上寝宫外守着,刚才十三爷和太子一起被带到皇上那里,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皇上龙颜大怒,命库克善带着人把十三爷押到北苑去了!”
“什么!”我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不觉向后倒去。
“格格!”锡兰和莲儿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我。
过了好一阵,我才感觉眩晕轻了些,深吸一口气,推开锡兰和莲儿,拔腿向康熙的院落狂奔而去。
一路上树木匆匆略过,这个胤祥,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去见太子,我已经告诉他后果有多严重,他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气喘吁吁的跑到一处墙沿下,远远的就看见库克善领着两个侍卫押着胤祥往前走着。
我刚想跑过去,却被一股拉力阻止,奇怪的扭头看去,惊疑道:“姑姑!”
锡兰低声劝道:“格格,现在事态还不清楚,你贸然上去,传到皇上耳里,对你,对十三爷都不好。”
我点点头,压下心头的担忧和眷恋,跟着锡兰回到了房间。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回到房间,躺在软榻上,睁着眼睛等着天亮。锡兰看我担心,便命莲儿接着去打探。
天一亮,莲儿便带回了消息。昨天夜里,康熙下了旨意,除了太子和胤祥被圈在北苑外,其他皇子都得到了晋封,三皇子胤祉晋封为诚亲王,四皇子胤禛晋封为雍亲王,八皇子胤禩晋封为廉亲王,其他皇子也相应得到了晋封。
行宫内,康熙和诸王公大臣还在商讨国事,想着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找我,便嘱咐了锡兰几句,换好衣服离开了。
来到侍卫房,找到库克善,请他带我去见胤祥。库克善不好驳我的面子,又刚巧康熙有差事派他,便一口答应下来。
北苑荒凉,杂草丛生,比起热河行宫的其他地方显得冷清许多。刚刚踏进北苑,就感到寒气逼人。
来到一间残破的房间,库克善命身边的侍卫打开房门,屋内的胤祥发丝凌乱,缩在墙角,双手插在袖中,看起来有些憔悴。
库克善指着身边的两个侍卫:“你们去隔壁,把饭给太子送去!”
两名侍卫不敢多言,转身离去。库克善也随之离开,顺手将牢门关上。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我和胤祥两个人。
我看着眼前憔悴的胤祥,心似刀割般疼,强忍泪水,柔声唤道:“胤祥。”
胤祥本来暗淡的双眼,瞬间变得有神采,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嘴巴微张,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再也忍受不住,冲向前抱住胤祥。
胤祥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背,轻声问道:“月儿,我没听你的话,你不生我起吗?”
我直起身子,看着他,微笑着摇摇头:“不,我生气,我爱着的,同时爱着我的男人,是个至情至性的真汉子,我骄傲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胤祥有些感动,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深情的说道:“月儿,谢谢你。”
我在他耳边,柔声骂道:“傻瓜!”
过了会儿,我离开他的怀抱,重新将稻草铺了铺,觉得还是不够暖和,便将身上的斗篷解下铺在上面,然后将拎来的食篮打开,冲胤祥招招手,胤祥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扭头看着他,笑道:“昨晚上折腾了半宿,怕是饿了吧,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还有一壶好酒。”
胤祥笑着接过酒,笑嘻嘻道:“饿倒不是很饿,就是肚里的酒虫闹得我难受。”说着打开坛子,仰脖喝了一大口,有袖子抹了下嘴,赞道,“好酒,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
我轻轻的靠在胤祥的肩头,幽幽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不,不要!”胤祥转身,看着我,坚定道:“大清规矩,后宫不许干政,皇阿玛更是忌讳,对于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免得连累了你。”
我刚想反对,料想胤祥肯定不会同意,还会为此日夜悬心,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他微微一笑:“好,我听你的。”
胤祥伸手搂住我:“月儿,天大的事都由我承担,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依偎在胤祥怀里,听着这平淡而又饱含深情的话语,在心中坚定地说着:“胤祥,不管发生什么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保护你,哪怕就此万劫不复,我也要保护你。”
不知过了多久,胤祥扶着我站起,从地上拾起斗篷给我披上,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和不舍,几经犹豫,方才淡淡道:“你走吧,再待下去,被人发现就糟了。”
我点点头,从身上解下斗篷给胤祥披上,并替他将带子系好,柔声嘱咐道:“还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天这么冷,别冻坏了你。”
胤祥笑着戏谑道:“披上这个斗篷,就像披上了整个春天,哪里会冷?”
我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不舍的离开了。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康熙下诏废黜胤礽皇太子位,即行拘执;将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暨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立行正法;杜默臣、阿进泰等充发盛京。
次日,康熙銮驾启程返京。九月十七日抵达京城,百官跪迎。九月十八日,康熙叫大起,将废太子事,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将废太子幽禁咸安宫,皇十三子胤祥附逆太子,圈禁宗人府。
我扶着门框,呆呆看着屋外萧条的景色,心中无限惆怅,不知不觉回京已经半个多月了,可胤祥还关在宗人府中没有放出来。
刚回京时,我去找过苏麻喇姑,求她出面替胤祥求情,想办法放胤祥出来。可苏麻喇姑并没有答应,只是告诉我,让我静心等待,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可我安心等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等到他说的转机。我无法再等下去了,胤祥性情洒脱,让他孤孤单单的圈在高墙之内,对他简直是一种折磨。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救他出来。
这一日,天气出奇的好,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我坐在御湖边上,佯作看书的模样,实则我现在是一个猎人,静静等待猎物的上门。
我从来不曾觉得,原来我的耐心是如此的好,一连呆坐四个时辰,却没有丝毫厌烦的感觉。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晌午时,我等到了期待中的猎物——诚亲王胤祉。
书上的光亮被一片阴影遮挡,眼睛余光瞄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我知道,诚亲王就在我的身边。
装作疑惑的抬起头,看到一身亲王服色的胤祉站在我面前。面颊荡漾出一抹微笑,忙起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三王爷,三王爷吉祥!”
“该打!”胤祉看着我佯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是皇叔的义女。论起来,咱们是堂兄妹,在我面前你怎能以奴婢自称呢?岂不是该打!”
我这时方才明白过来,立刻顺着他的意思,轻笑谢罪道:“三爷说的是,锦月这厢赔罪了。”
“呵呵!”胤祉轻笑一声,摆摆手,“那倒不必。”眼光移到我放在石阶上的书,伸手拿起,略微翻了翻,疑惑道:“汉书?”抬头看着我,“很少有女孩会喜欢看这种书的。你看到哪了?”
我从胤祉手上将书拿过来,不自然道:“我只是没事随便翻翻。现在刚读到‘汉武帝末年的巫蛊之祸’”
“哦?”胤祉疑问一声,随即说道:“那我就要考考你了,你知道什么是巫蛊吗?”
我摇摇头道:“让三爷见笑了,这汉书晦涩难懂,我读着读着就开始打瞌睡了,哪里知道里面讲些什么?”
胤祉摆摆手:“无妨,我来告诉你。”说着一撩衣摆坐在石阶上,看着我讲,“巫蛊是一种巫术,当时的人认为使巫师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于地下,诅咒所怨者,被诅咒者就会有灾难。巫蛊之祸特指汉武帝征和二年发生的事,牵连者上至皇后太子、下至普通平民,达数十万人。”
我听后频频点头,连声赞叹道:“怪不得皇上时常夸奖三爷是诸皇子中最有才情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如此晦涩难懂的文章,经你这一讲,我就全都懂了。”
“哈哈哈!”胤祉大笑几声,谦虚道:“锦月,谬赞了。”话音一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微微一躬身:“恭送三爷。”
胤祉点点头,离去了。
看着胤祉远去的背影,心中长叹一声,据清史记载,是诚亲王胤祉向康熙密报大阿哥魇镇太子,致使太子昏聩疯癫,康熙也以此为借口,赦免太子。
我现在如此做,说白了就是在提醒胤祉以此向大阿哥发难,只要能救出太子,胤祥自然能放出来。
跌坐在石阶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从来到这里,我何曾用过心机,耍过手段,可现在为了胤祥,我却不得不这么做。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即使不提醒胤祉,这一切依然会发生,可心中的愧疚依旧如滔滔洪水般难以遏制。
这些日子,我很少进宫,每日茶饭不思,忐忑不安的等待事情的结果。
这一日,我正在廊前逗弄着鹦鹉,锡兰从门外急匆匆的走进来,我心中一紧,看来事情有结果了。
锡兰走到我身边低声禀道:“格格,宫里有消息了。”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音,警惕的向四周看看,转身向房间内走去。锡兰随之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