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想想,康熙如此也是可以理解的。十八阿哥是康熙幼子,自小得到康熙宠爱。可现在爱子病重,身为父亲确不能陪在身边,而是要在千里之外处理国事,他心中的苦痛可想而知,唉!这就是帝王的悲哀,永远不能随心所欲,永远只能国事为先,平添多少遗憾。唉,可怜的十八阿哥,可怜的康熙皇帝!
日子就这样揪心揪肺的过着。诸皇子都知道康熙为了十八阿哥的病忧心难过不已,不管是否出于真心,反正表面上都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太子。
这一日,康熙正在帐篷内会见舒舒觉罗氏王子巴特尔,突然,大阿哥不经通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在地上禀报道:“皇阿玛,太子……太子受伤了!”
“什么?”康熙“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不等询问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帐篷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乌泱泱围着许多人,远远望去,我的天!好大的阵势,所有皇子全都到场了!
我扶着康熙走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匹口吐白沫,已经奄奄一息的棕色马匹,而太子正被小太监搀扶着站在一边。
康熙看着眼前的一切,奇怪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沉默不语。
这时大阿哥从旁边冒出来道:“皇阿玛,太子今天不知何故,突然要骑舒舒觉罗氏进贡上来的马匹。儿臣苦劝无果。谁知太子竟把它骑死了。”
康熙听后,皱起了眉头,脸上呈现出不悦的神色。
太子推开身边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来到康熙面前,大声唤道:“皇阿玛……”谁知刚一张口,一阵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我直摇头。
康熙的眉头此时更是皱成一团,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等太子说完,便出声打断道:“你刚才去了哪里?一身的酒气!”
“我……”太子低着头,哼哼唧唧答不出来。
康熙似乎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大声叱道:“你个混账!马匹是舒舒觉罗氏进贡,表示他们部族对大清的敬意。你将马骑死,这是对舒舒觉罗部的不敬,对大清的不忠;还有,十八阿哥还在病重,朕无比心痛,你确兴致高昂饮酒作乐,你算什么儿子?算什么哥哥?哼!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怎配做我大清的储君!”
“扑通!”太子跪在地上,跪走到康熙面前,连声唤道:“皇阿玛!皇阿玛!”
康熙指着太子,大声骂道:“你不要叫朕皇阿玛,朕不是你的皇阿玛,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朕滚!滚!”
康熙看来真的气疯了,竟说了这样一番话,使得在场诸人全都瞠目结舌。我也在旁边难以置信的看着康熙,我在他身边多年,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不过,也难怪,十八阿哥和太子是他最珍爱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病重,生命垂危,另一个确这般的不知检点,换成谁都无法克制,康熙就算再厉害,可毕竟还是一个人啊!
傍晚时,康熙摒退众人,独自坐在帐内,看着烛火默默不语。
我在旁边偷瞧着康熙,十分心痛,人心都是肉长的,服侍他这么多年,潜移默化中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如今瞧着他这般憔悴,叫我如何不难过呢,可我能说什么呢,不管他如何疼我,我毕竟是个外人。想了想,招呼小路子过来,低声耳语几句。
没过多久,小路子领着弘历来到了康熙的帐篷。我招招手将弘历唤到身边,低声嘱咐几句。弘历朝我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弘历端着新沏好的茶来到康熙面前,轻声说道:“皇爷爷请用茶。”
康熙回过神来,见是弘历,慌忙伸手接过茶杯,看着他询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向外看看,“跟着你的人呢?”
弘历小手拱起,中规中矩的回答道:“回皇爷爷,孙儿想皇爷爷了,想得连晚膳都吃不下了。”
康熙伸手抱起弘历,关切道:“你还没吃饭?这孩子,饿坏了可怎么好?”看着我喊,“传膳!”
我在心中长出口气,这才叫心病还须心药医,看来这副偏方效果还不错。心情愉悦的准备出去准备晚膳,谁知刚出去,便看到一个黑影趴在康熙帐篷外向里偷窥,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心中一惊,原来是他!
月色昏黄,偶尔的几声虫鸣穿透寂静的黑夜。
我从帐篷内出来,正准备去给康熙做些膳食,却在不禁意间看到帐篷右侧的隐蔽处闪过一个黑影。大半夜的看到这个,任谁都会害怕,“啊!”忍不住惊叫出声。
黑影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慌慌张张的离开。这时我才认出黑影原来是个人,看背影有些眼熟,借着月光仔细瞅了瞅,不觉吃了一惊,黑影竟是太子!
这时帐篷内传出康熙的声音:“锦月,外面出了什么事?”
“没,没事。”我连吸几口气,方才将情绪稳定下来,快步走进帐篷,跪下禀告道:“启禀皇上,刚才奴婢出去,突然有只大野猫从从草丛里窜出来,吓了我一跳,惊了万岁爷的驾!请万岁爷恕罪!”
康熙听后看着我,神情中透出几分怀疑,停了片刻,挥挥手道:“罢了,你去吧。”
“是。”我应允一声,躬身退下。
伺候康熙睡下后,我回到自己的帐篷。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心中烦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起身来到帐外,独自一人在月下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空地上,瞧着四周景致不错,便平躺下来,看着夜空静静的想着心事。
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偷窥康熙,泱泱大清储君,竟会做出如此宵小之事,思之令人不齿,难怪康熙最终会将他废黜。不过,想想太子也真是不容易,上面有个英明神武的父亲,身边又有那么多才干超群的兄弟,为保住储君之位,自然会多疑多思。
我不禁想起白天太子挨训时那一帮阿哥神情中的欢愉。哎,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瞧瞧这家子,哥哥防着弟弟,弟弟算计哥哥,哼!到底是天家无情啊!皇家的烦心事,比这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还要稠。
“好兴致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躺这儿看星星。”
头上传来戏谑的声音,翻眼看去,只见胤禛站在我身旁,低着头,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翻身坐起,抖抖身上的残草,反唇相讥道:“四爷还不是一样,咱们彼此彼此!”
“呵呵!你这张嘴啊,真是不饶人。”胤禛笑骂一声,撩起衣衫,坐在了我旁边,目视前方,状似无意道:“有心事?”
扭头看着胤禛,我知道现在他和胤祥都算是太子党的人,便想着把太子偷窥的事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有些犹豫。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谨慎小心,尽量不卷到他们兄弟间的争斗中,可如果胤禛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岂不违背了我的初衷,不是我不信任他,毕竟历史上的他是以残忍腹黑著称的。
胤禛凑到我面前,满脸疑惑的说道:“瞧你犹犹豫豫的样子,不想说吗?其实有心事应该说出来,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会生病的。”
我略微沉吟片刻,心中终于有了决定,低着头,轻声道:“四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胤禛没有一丝犹豫。
“你为什么会保太子?你不觉得他是一个不足以承大任的人吗?”我一口气说完,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胤禛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胤禛也不逃避我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过了片刻,“噗嗤!”苦笑出声,收回目光,看着天际,幽幽说道:“这个问题我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始终没有答案,也许因为我一生下来就知道他是太子,就知道我该效忠他,这就是我的宿命。”
“唉!”我听后也不禁长叹一声,回过头来,与胤禛一起看着天际,默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锦月!”胤禛轻轻唤我一声。
“嗯。”我应了一声,扭头看着他。
胤禛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似乎心中颇为犹豫,最终还是转身看向我,语带恳求道:“我知道一直以来,十三弟都在尽力保护你,不想让你掺进我们兄弟间的争斗。可我还是有件事,想请你勉为其难。”说到这时,顿了一下,“太子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储君之位恐将不保,若是有机会,请你务必在皇阿玛面前周旋一二。”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胤禛,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真诚,看出了对太子的担忧和痛心,也许我一直误会他了,也许历史上的描述并不正确,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兄弟之情的。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叫我不要答应,因为一但答应,就等于一步步走进权利角逐的漩涡,心中这样想,可嘴里却说的是:“四爷放心,我会的。”也许在那一刻,我是真的被他们的兄弟之情所打动了。
迎着凉爽的秋风,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穿过草原,驿差带着八百里加急来到康熙帐前,京中传来消息,十八阿哥的身体大有好转,康熙听闻这个消息简直龙心大悦,笑容持续在脸上,久久没有褪下。
可我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十八阿哥幼年夭折之事已经载入历史,那就说明他的死已成定局,现在的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看着康熙现在欢愉的样子,真不知将来噩耗传来时,他能否支持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