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刘縯,字伯升,驾车的那位是我的弟弟刘秀,此番遇险,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了。”
好歹我在学校里有个福建的室友,这才勉强听懂了他的话。当然,让我一个北方人用客家话来回答他显然不太现实,没办法,我只能尽量用自己的夹杂着山东口音和普通话味道的假客家话告诉他我叫刘云扬。本打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这是什么地方我该怎么回家,但话尚未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兄台竟然也是刘家人?不知祖上是哪一脉?”
一般情况下,刘姓作为一个遍布全国的大姓,即便是同姓也不会有人寻根问祖。当然,出于礼貌,我还是告诉了他自己出自中山靖王刘胜一脉。
“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祖上是长沙定王刘发,说起来,我们还能算得上远亲,此番相遇也算是缘分。”
我心里想着我信你个鬼,这都过去两千多年了就算刘胜和刘发是亲兄弟到我们这里也基本上是八竿子打不着,这么套近乎估计是刚才这人也被我那一道奇光吓到了,怕我对他干出什么事情来。当然,表面上我还是装作不知道,任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话锋一转,“那刘縯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刚才还在和我妹在博物馆,怎么突然跑这地方来了,还有,你们穿成这样是干嘛的?是在cosplay吗?看不出大哥你这么稳重的人竟然有这种爱好?”
听了我的话,刘縯一脸迷茫,这种迷茫的表情,和我之前做六级英语听力时如出一辙,总之,很明显,他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贤弟这是在说什么?此地是去陈留的官道,也还算是南阳地界。至于穿着,贤弟穿的岂不是更加奇怪,为何不着汉服,要来穿这种紧袖的胡服呢?”
“这都9102年了还有人管衬衫和牛仔裤叫胡服?”我再也忍不住想吐槽这个人了。
“何为9102年,我只知今年是天凤五年,未曾听过9012年这种说法。”我能看出这个刘縯依然很迷茫,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我。
“天凤?”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应该最近不只一次听到,但今天发生的荒唐事太多,一时间思维一团乱麻竟然想不起来。
“天凤,不就是始建国天凤上戊吗?”这时候,前边驾车的刘秀突然插了一句话。
“始建国?”我愣了一下,然后脑海里仿佛有一块毛玻璃破碎了。没错,我记起来了,天凤是始建国的第二个年号,之所以会觉得熟悉,是因为这几天老爹写论文的时候一直在念叨这个啊。
“但是,始建国不是两千年前王莽的朝代吗?我说你俩是不是玩cos太带入角色脑子秀逗了,你咋不说你是王莽他是刘……”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然后整个脑袋仿佛一只火药桶被丢入了致命的火星,一片轰鸣。
“你叫刘縯,他...他叫刘秀?”过了许久,我的大脑依然处于短路的状态。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掏出老爹的算筹来占一卦,看看结果是不是乾卦九二见龙在田,当然,我现在身上没这种东西。
我依然难以相信自己穿越了,而且身边驾车的青年就是后来的光武帝刘秀,但现在身在荒郊野外身边还跟了这两个奇人我也没办法证明自己并没有穿越。唯一的倚仗——我的手机,在落地时屏幕已经摔的粉碎,否则,我真想打电话叫110来把这两个神经病拖走。
“贤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既是中山靖王一脉,又为何会出现在南阳地界?”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如果他是神经病那自不必说,而如果我真的穿越了,估计和他说他也听不懂。虽然我心中希望的还是这一切都是这两个人的臆想,或者我是陷入了某个恶趣味的骗局,但不管是这两人的行为谈吐还是之前的匪徒行为都像是在告诉我我是真的穿越了。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汉代的官话是客家话。
“我先跟你们到城里去好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刘縯笑了笑,“贤弟既是我俩人的救命恩人,此番不妨和我俩一同去陈留,我们定当款待。”
我想了想,确实当前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毕竟手机坏掉了我连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如果跟他们到城里,至少能明白我究竟有没有穿越时空。由此,我便答应了他的邀请。
去陈留的路途不算近,驴车从清晨一直行到薄暮,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其它旅人,每见一次,我的心便不免的凉一分,自然,他们也都穿着汉服梳着发髻,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骗我的。
等到迟暮时分,我们终于到达了陈留,而这也彻底的粉碎了我心中的那一丝侥幸。
站在高大宏伟,只在古装剧中见到过的城墙前,我终究是不得不承认,我来到了另一个时代。
当天晚上,刘縯两兄弟带着我住到了他们的姐夫邓晨家。邓晨听说我从匪徒手中救下了两人,而且还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对我也颇为热情。当然,他并不知道我救下两人的具体细节,如果他们知道我只是靠那枚玉坠狐假虎威才吓跑的匪徒,估计也只会对我嗤之以鼻。
说到那枚玉坠,它毫无疑问就是令我穿越的罪魁祸首,然而现在任由我怎么摆弄它也没有任何反应,心情烦躁之下我差点没忍住砸了它。
夜间,邓晨摆下了宴席。期间,三人一直在轮流给我敬酒,酒杯的影子在灯下摇摇晃晃,好不快活。我虽不懂得古代的酒桌礼仪,但从他们让我南向坐看来我颇受他们重视。
东汉的米酒度数并不高,我虽然穿越前并不怎么嗜酒,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喝醉。然而我毕竟不是傻子,大概喝了十几个来回,我便假装喝醉,倒在了桌子上。
“云扬,喝醉了?”刘縯摇了摇我的肩膀。我自然不会回应,继续装醉打算看看这三人到底为何会灌醉我。
“大哥,你真的相信这小子是中山靖王之后?”
“此人行为颇为怪异,说话也时常不知所云,但一路上我多次试探,至少能看出他颇有几分学识,绝非寻常百姓。”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他吓退匪徒时身上出现的奇光,那种光,像极了祖父生前所说的秦王子婴向高祖皇帝献传国玉玺时玉玺所放的那种光,后来有方士曾言那便是江山社稷之气,得之便可安天下。如今王莽篡逆,汉室衰微,社稷崩坏,此时宝气再现,若我的猜测不错,此人必将是我等振兴汉室的一大助力。就冲这点可能,此人也不得不结交。”
我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果然古人迷信,即便是皇室帝胄也毫不例外。虽然我自己也不清楚玉坠的光芒到底是什么,但我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江山社稷之气,否则只一个雕出传国玉玺的秦朝岂不是就能传千世万世了?当然,虽然他们迷信,但若非今晚装醉,我也绝难看出刘縯此人竟有如此心机。而这种人,恰恰是我最不愿结交的。
“还是得尽快想办法回家啊,也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我这样想着,继续装醉直到刘秀把我背进了客房。米酒虽淡,倒也有点后劲,催的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便醒了过来。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毕竟我向来在没有睡惯的床上总睡不安稳。
我穿上了邓晨让家里下人给我带来的汉服,倒也挺合身,只是这种衣服穿着起来繁琐不堪,穿在身上也颇有些舒展不开,特别有一点,由于我留的是短发,配上这身衣服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滑稽。
这时候,我依然在想着关于自己穿越的线索。一觉醒来之后,我的心思出奇的清明,想到了一个昨天未曾触及到的点。
之所以我会到扬州博物馆,是因为我老爹正在研究王莽这个人需要青铜卡尺的数据。而之所以会穿越,是因为触碰了那件神奇的玉坠,而那枚玉坠和卡尺是同时出土的,显然是同时代的东西。而那个时代,正是现在王莽谋朝篡位建立的新朝。如此看来,我所知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王莽。假如他真如许多人猜测的那样是个穿越者,那我便没有理由不去找他。
现如今王莽身居帝位,我若就这么孑然一身的去长安找他显然不现实。早饭之后,我找刘秀一问,得知他这几年一直在长安求学。王莽自上位以来,大兴教育,包揽人才,在长安开设免费的学堂,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对于人才这方面,王莽可以说是万分重视,即便公务繁忙也时常亲自到学堂巡视,不少学员就因为被他巡视时相中,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这对我而言显然是个机会,我确信,只要自己能与王莽相见,道出真相,绝对可以摆脱当前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我有些急切,当即便提出要和刘秀一起进京入学。而刘家两兄弟此时正愁没办法拉拢我,对于这种令我与刘秀同窗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当场便答应探亲回去之后让刘秀随我一同前往长安。
自此,我确立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目标,心情终于顺畅了起来。
只是,这时候的我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之后几乎把我推进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