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南宫,大周国左丞相刘培静代表周王接受了秦国四十世皇帝的降表,上将军陈庆云率军进驻蓝田,接收京师防务。刘牧遵守此前与关中秦人的约定,承诺对关中秦人一视同仁,以关东的标准继续推行魂纹普及,一切奖惩制度与之无异。封秦四十世为秦王,雍城永为嬴秦宗庙社稷所在,改咸阳为长安,作为大周西京,设立西京府,统辖内史各县。时隔千年,周国终于得以还于旧都。周王刘牧亲临渭西的宗周故地,祭祀文武先王,焚表告天,彰显功绩。
三个月后,五斗米道掌教率巴蜀四十余县归降大周,张道行被尊为国师,领司天监监正,准许他在峨眉山开辟洞府,传播教义,后来又准许他在黔中、长沙、九江、豫章等地传教。五斗米教经过多年发展与完善,最终形成道教。
获得巴蜀之地后,刘牧完全占据黄河以南地区。两个月后,陈庆云攻克陇西,然后一路西进,取得武威后李崇孝率领李氏主力向西北撤退,取得广大草原地区,与契丹国分庭抗礼。陈庆云很快收复河西走廊,将周国的版图延伸到玉门关。
六个月后,刘牧在洛阳登基称帝,昭告天下,是为周世祖宣武皇帝。以陈庆云为骠骑大将军出萧关击契丹,迅速夺取上郡,又以攻城与抚恤相结合的方式蚕食李氏在北地的势力,控制黄河以西所有地区。
此时,河北的曹威远正着手对付失去首领的鲜卑诸部,经过四年征战,将群龙无首的草原民族驱赶到长城以北,之后又加固了了长城防线,还出兵辽东,威慑高句丽。
一年后,曹威远在邺城称帝,国号大魏,是为魏太祖武皇帝,与南面的周国隔黄河对峙。
五年后,全面压制契丹的李崇孝建立唐国,定都灵州,次年称帝,是为唐高祖光武皇帝。
后世在提到这个时期的历史时,往往将刘牧、曹威远、李崇孝合称“三武”。
邺城皇宫,皇帝寝店,白发苍苍面容枯黄的曹威远斜靠在睡榻上,皱眉微笑,神情复杂地看着三个弟弟。
“啊,洛阳,朕回不去了啊……”
“臣发誓,必定攻破洛阳!”
一脸悲愤的曹安民说道。曹威远摆手,示意不说这个了。稍微坐正了一些,缓缓开口问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们仨谁愿意接班?”
同样须发皆白的大胡子曹济世立刻开口。
“陛下啊……大哥,臣弟说了多少次,不行!我大魏基业必定父子相传,您一生英明,怎么到老了犯糊涂!”
一边的曹定邦也连忙接口。
“二哥说的是。大哥,必须父子相传,否则必然生乱!”
曹安民没说话,可他那眼神就是这件事别和我商量。曹威远笑出声,摇头道。
“行,不说这个。我是想老五啊。我的弟弟啊,咱哥几个富贵了,他在哪呢?”
此言一出,曹安民第一个闷闷地哭出声来,九尺的粗壮汉子把头埋在胸口,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不停抽泣,看着让人心酸。
“五弟当年的决定出自本心,无怨无悔,大哥不必过分悲伤。咱兄弟五人从来都是一条命,老五那份咱们替他活!”
曹定邦含泪说道。曹济世轻轻点头。曹威远平复心情后开口道。
“咱们都把一个孩子过继给老五了,他也算子嗣兴旺了吧……”
说完,四兄弟再次情不自禁,各自悲泣,曹安民更是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魏太祖十二年,六十六岁的曹威远辞世。
洛阳伊阙宫,刘牧在两名宫女伺候下洗脚,舒服地长叹一声,瞥见不远处同样正在做足底按摩的方不平,他只是仰着头闭目养神,默不作声。
“老四啊,你他妈的真没劲。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就不能多看两眼!”
虬髯的方不平无力地摆了摆仅剩的一只手臂,有点意兴阑珊。
“老了,不行了,不像陛下,依然生龙活虎,宝刀不老啊。”
“乃翁的,谁不老!大郎二郎、六郎八郎他们不老……”
说到这里,刘牧喉头涌出一丝苦涩,又是一声叹息。
“还有他妈的瞳儿朔儿不老……”
大殿中一阵沉寂,就连正在洗脚的四名宫女的动作也轻柔许多。明月从东方升起,月光洒在殿前的青石上。
“老子的江山……”
刘牧忽然说道,声音中除了苦涩还有一丝丝迟暮的豪情。
“若能传之千载,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朔儿的功劳!就是那兔崽子太混蛋,带着我家闺女跑了,要是让我抓住他,看我怎么……”
方不平看向那抹轻柔的月光,耳边回荡着刘牧的声音,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他仿佛又看到,大漠荒凉中,陈朔对他深施一礼,皮笑肉不笑地叫他一声“岳父”。
虬髯老者的神情就这样定在脸上,再也没有变化。
十余日后,周世祖刘牧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一岁。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顶破败不堪、到处漏风的帐篷中,满脸憔悴的月宁盖着破旧的毛毡,冻得无力发抖,生命对于她来说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接近终点。
此刻的月宁,所能想到,也是唯一愿意想起的,就是宇文适。那时她还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俏生生站在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身后,无论在热闹的长安,还是寒冷的草原,亦或者略显简陋的蓟城府邸,他严肃地说话,他豪迈地高歌,他向欺负她的人发起挑战,他挥剑策马,他纵横沙场,他认真思考,他温柔地抱住自己……这些深埋心底的回忆,就快要跟随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大妃,您倒是说啊,可汗留下的财宝在哪里?”
月宁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看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再也不作丝毫掩饰,直白而尖刻地问道。
月宁露出微笑,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枯黄的手,指向自己胸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心里……”
壮汉皱眉,一时不能确定,凑近了认真问道。
“您说什么?”
这次月宁没有回答,她依然面带微笑,浑浊的双眸逐渐暗淡,可笑意更加浓郁。良久,壮汉没有得到回应,抬头看着那张苍老枯槁的脸,确认对方死了之后,这壮汉的脸立即阴沉下来,然后慢慢扭曲,直到面目狰狞。
“老太婆!”
他猛然站起,一脚踢飞了月宁的尸体,连同毛毡一起,撞破了本就残破的帐篷,落在外面的雪地里。另外一顶较为完好的帐篷里冲出几个年轻人,看到地上如同破布的尸体,其中一个呸了一声。
“大哥,问出来了吗?”
那壮汉冲出帐篷,一脸怒不可遏,咆哮道。
“妈的,被这老太婆骗了,宇文适哪有什么宝藏!害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
几个泼皮无赖模样的年轻人默不作声,只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壮汉。
狂风卷起地上的雪花,重新飘在空中。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