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深渊消失不见,眼前的巨人化为虚无,年轻的山姆周身环绕着无比黑暗的阴云,将他与陈曦所在位置完全包裹,透不进一丝阳光,其他魂师只能通过魂力感知隐约察觉圣贤的位置。
陈曦再次置身于无限黑暗的天地中,可这次她没有断开与世界之魂的联系,哪怕身处黑暗,灵魂依旧光明。
山姆抛出一颗漆黑的能量球,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轨迹袭向陈曦,女孩射出一道五彩斑斓的光束轰碎了黑球,狂暴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吹起两人的衣袂,然后归于沉寂,似乎没有引起别的波动,陈曦感觉过于轻松了。
阴云之外,众多魂师上方,一颗不知来历的巨大黑暗陨石从天而降,沿着不规则的轨迹砸向光色流转的魂阵。刚刚从深渊的幻象中挣脱出来的魂师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几名魂师恐惧地跌跌撞撞跑出魂阵范围,歇斯底里地狂叫不止。
就在大多数人都闭上眼睛,迎接死亡的时候,陨石在空中炸裂,漆黑的冲击波向外扩散,经过那几个逃出魂阵范围的魂师时,将他们的肉体连同灵魂一并归于黑暗。
魂阵里逃过一劫的魂师们刚刚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却发现在这迸散的黑暗波动下,原本就减少了一半魂阵师苦苦维持的彩光领域更加暗淡,甚至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紧接着,第二颗黑暗陨石从天而降,裹挟着浑厚的黑暗能量,将周围天空抹上阴霾,仿佛是那一片空域洞开了缺口,一颗漆黑的太阳逐渐变大,最终占据整片天空,天色随之阴沉,阳光晦暗,地平线上繁星点点。
所有人陷入真正的绝望,他们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巨大威胁应该如何化解,被困在阴云的圣贤为何还不出来。
看到快速逼近的第二颗黑暗光球,陈曦心下一沉,这团黑暗比上次大了十倍不止,依然划着无规则的轨迹,携带周围的黑暗滚滚而来。女孩知道绝对不能被它击中,在连续释放几次光束阻拦无果后,陈曦直接自身化作一团若隐若现的光影冲向黑暗光球。
陈曦与黑暗能量接触的一瞬间,时间完全静止,围绕在黑球周边的黑暗气息也随之停止翻滚。就在这一刹那,陈曦周身领域旋转,一圈高速转动犹如巨大齿轮的领域法则顷刻穿过黑暗巨球,将它切成两半。迅速通过其中的陈曦来到并没有作出闪躲或防御的山中老人面前,同样的领域法则压了下去,时空交织的狂暴边缘,高速旋转的时间与空间,强势碾压而来。
年轻的山姆不动声色,他都没有改变一点站立的姿势,就是这样从容淡定地承受巨大的伤害。
当狂暴的领域法则刚刚触碰到对手周身的黑暗阴云时,陈曦就感到不对劲,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就魂力翻滚,灵魂震颤,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地看着山姆。山中老人依旧平静,微白的脸色说明他的确受到了攻击,可是相比于他承受的伤害,陈曦已经遭受了重创。
阴云之外,遮蔽天穹的黑暗陨石被一道流光切成两半,黑暗气息迅速崩解。与上一次相同,崩落的黑暗进一步减弱周围的流光,魂阵几乎完全消失。尽管没再有人逃跑,魂师们纷纷施展防御手段,强大的魂师瞬间张开领域。而就在这时,一股不可名状的彻骨寒意渗透进每个人骨髓里,稀薄的魂阵瞬间彻底瓦解,无数黑暗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更令人震惊的是,所有人不知为何忽然遭到攻击,一道威力强大的时空领域法则划向每个人身体外侧。
那些本就身负重伤或体力不支的人在这一击下登时殒命。曹文彬发出无力却坚定的怒吼,一道淡薄的青色火墙帮他挡住了最初的伤害,可是他依旧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歧途刚刚张开的厚重防御被瞬间轰碎,他虽然受到重击却挺了过去。樊术知道自己无处可躲,直接倒在地上,却幸运地逃过一劫,那道时空法则攻击贴着他倒下的身体擦过,碾碎了樊术身后的一名魂师。源满持剑而立,冰寒力场裹住这后继无力的一击,周身魂力炸裂,卷起一圈风霜。徐广厦正面迎上这一击,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一阵电闪雷鸣,他本人被反推出去,跌落在地身受重伤。海伦并不主动迎击,她用坚韧的魂力牵引这道攻击绕过自己,卸去大半力道后抛向逐渐笼罩下来的黑暗气息,在晦暗的空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霍辛无力地倒在地上,他感觉已经到达极限,虽然突破自我什么的很有意思,但他从来志不在此,这样也好,静静地走到生命尽头,哪怕最后没能成功,也算很努力了,至少,该见到的风景一个都不少,很精彩,很满足。
同样倒地不起的还有萨科齐,高卢大个子一直追求力量的巅峰,直到最后也没看到想象中的毁天灭地,可有幸加入到这种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中,只能说荣幸。至于世界,那到底是什么,大个子直到此刻也未能得到准确答案。
刘瞳嘴角挂着血迹,她拼尽全力想要挡住袭向刘愈的攻击,可要同时对抗三次时空领域的碾压,她还没这个实力。尽管刘愈在最后时刻恢复平静,又摆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可刘瞳知道,那是兄长不想让自己心生愧疚,哪怕到了生死关头,他还在关心妹妹。除了悲伤与无力,刘瞳并没有自责,否则会辜负兄长最后的心意。
刘瞳终于站立不稳向后倒去,一直背在身后的林镜心却在这时扶住了她,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环绕过来的天地魂力牢牢包裹住两人,五行相生之下魂力愈发淳厚,在两人周边形成一方不需要魂纹的魂阵。一些附近的魂师聚拢过来,很快,这里成为新的聚集地,哪怕只有不到三十人了。
陈曦刚刚受创,刚要调动新的魂力展开防御,只见山姆浑身的黑暗气息更加浓郁,周围的黑暗向两人所在地坦缩下来,女孩被完全束缚,她的时间被黑暗压制,就像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过去无数岁月与未来无尽时间都没有区别,毫无意义。无论如何运转时空领域,都无法在深邃的黑暗中激起一丝波澜。
一条无形的规则纽带连接在山姆与陈曦之间,女孩这才注意到,这条纽带并非刚刚形成,可能在她刚刚进入这方天地时便已经存在,只是她没能及时发现,之所以对方受创她同样受伤,恐怕就是因为这条纽带连接了两人的灵魂。
连接灵魂!陈曦顿时感到一阵恶寒,就在她得出结论的前一刻,山姆已经告诉了她答案——深不见底的黑暗再次横亘在陈曦面前,这次她被黑暗的代行者拉着,一步步迫近深渊。
“既然不愿做出选择,那就剥夺你选择的机会。”
山姆淡然说道,然后纵身跃向深渊,陈曦不由自主地跟随他一同跃下。
无数过往的画面在陈曦脑海中浮现,最欢乐,最悲伤,最幸福,最痛苦,最轻松,最艰难,最初的心愿,最后的努力……陈曦身在半空,周身迸发出一股超然气势,那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充斥整片天地,哪怕无尽黑暗的深渊底部,也仿佛受到这个存在的影响。波澜不惊的黑泥开始翻滚,黑暗深处的某些东西若隐若现。
山姆终于露出微笑,那是即将达成心愿的释然,以及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的轻松。年轻的山中老人张开双臂,宛如拥抱整个世界,拥抱他的过往,与即将开启的未来。
尽管做出最大努力,充斥天地的伤感存在依然无法阻止不断坠落的命运。就在不甘与痛苦、再加上一些淡淡的忧伤浮现在陈曦双眸中时,超然存在的气势骤然消失,一去不返。陈曦无力地垂下双肩,薄薄雾气后的视野渐渐融入彻底的黑暗。
她想要哭,却已经来不及。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