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敌方不再继续放箭,柳长季等几人也胆大起来,干脆就不再躲在掩体之后。公子哥与富家小姐先是跑去和老者汇合。老者见到俩人,忙上前去关切地问候道:“你们没有受伤吧?”说着便用衣襟帮富家小姐擦拭脸角的碳纹,边擦拭还边对身旁五位也已经到来汇合的带刀侍卫道:“幸好公子与小姐无碍,否则你们死也难以抵罪!”五名带刀侍卫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富家小姐笑呵呵道:“师父,这不怪他们几个,是我和师兄执意要去救人的。”
老者厉声道:“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下次再敢如此莽撞不顾自身安危,我定一同处罚你俩!”
富家小姐见老者此次着实生气,也不好继续顶嘴。遂望向了那处竹林,道:“他们出也不出,抢也不抢,莫非是怕了师父?”
富家小姐猜得没错,眼下盗匪众人确实是怕了对面营区中的那位可以呼唤水龙的白发老者。他们只有几十人,而营区中士卒少说也得二百,原本就打算趁众人熟睡偷袭先烧死大部分,然后再趁对方慌乱抢他个措手不及。哪曾想计划完全被打乱,大火已熄,此时冲出去抢劫完全不占上风。
然而他们跟了一整天时间,总算等到晚上才有机会,如今哪里舍得放弃打道回府。因此方才既不露面也不撤退。
双方彼此僵持着,却听见柳长季长喝一声道:“有种就出来,躲在暗处放箭算什么好汉!”
柳长季自然没有老者那么大的本事,因此虽然心中怒气难泄,但是在摸不清楚对方底细之前不会冒然发起攻击。方才他通过箭羽也能大概判断出对方约有几十人左右。
竹林里的人影并未回复柳长季的话,他们仍在观望。富家小姐听后却对他道:“别喊了,他们既然不肯出来,我们去找他们便罢!”
说罢,公子哥与富家小姐瞅了一眼老者,就等他下令。老者点头表示默认,于是他们三加五位带刀侍卫一起,脚底一个冲刺,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竹林。
他们速度极快,柳长季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已经闪进了漆黑一片的竹林。柳长季摇头心中苦笑道:“看来本事大就是可以任性呐!”于是他长枪一横,飞跑着追赶上去。
老者他们几个瞬移便冲进了竹林,这回他们倒是想撤退逃跑了,奈何对方压根不给机会。排在最后边的人惊慌失措,也不等命令,拔腿就想逃。边逃还边听见有人喊道:“快回去将情况报告给几位当家。”
柳长季还没踏入竹林,就听见竹林中叫喊声四起,里边时有刀光剑影划破黑暗,整片竹林此时已不再寂静。
柳长季想象不出老者等人在里边是如何一个厮杀法,纵然是修行强者,几个人敌对方几十人也会很吃力吧?何况说不准敌方阵营中也有修行之人呢?
没多久功夫,柳长季也终于是冲进了竹林。而恰在此时,原本哭天喊地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柳长季瞅去也再见什么刀光剑影。
“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柳长季简直是惊掉了下巴,“对方几十人呢,就算拿着刀一刀一刀砍也要砍上半天吧?”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后头另有士卒拿着火把赶上来帮忙,火把在竹林里一照,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了。
只见火把照到处,一具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中,他们身上的布衣皆尽染了鲜血,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竹林里,甚至是竹竿竹叶上也都染上了鲜血。可想而知,方才的战斗有多么的惨烈。
后赶来的士卒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面面相觑,皆流露出惊恐之色。
而此时老者等几人却安然无恙地立在尸体丛中。富家小姐轻轻将长剑送回剑鞘,他淡淡的道:“你们来晚了。”
“方才战斗时夜色漆黑,好似有几个小喽啰逃掉了,是否还要追上去?”说话这人正是公子哥,柳长季瞅去,他身上并没有佩剑,也无带刀,只有腰带处别着一把折扇。那他方才是如何杀人的?老者也同样是这种情况,身无利刃徒手杀敌?
五名带刀侍卫擦了擦带血的弯刀,也将之送回了刀鞘,其中一人也问道:“若是需要继续追杀,我等愿前往!”
老者弹了弹衣袖,他轻抚胡须道:“罢了罢了,留他们几条小命罢,也好让他们回去告知那几位当家,我们可是他们惹不起的主!识相的就别来找我们麻烦。”
接着他转头对柳长季吩咐道:“柳校牌你安排你的人打扫一下这里和营区那边的战场,再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让他们抓紧清理,我等先去休息了。”说完拂袖转身便走,公子哥等人也点头向柳长季告辞,一同转身走了。
“这些人心这么大么,手刃这么多条人命,还能睡得着?”柳长季身旁举着火把的士卒望着老者等人走出竹林,满是惊恐。他们问道:“柳校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长季答道:“按他吩咐来吧,你们动作麻利点收拾这里,我回营区清点我方伤亡人数。”说罢也走出了竹林。
柳长季归途中方才宛然大悟,原来那日老者等人执意要走嵘山密林,且不要城外大营随军保护都是有原因的。县令和杨镇守都低估了他们的实力,硬是要随军二百沿路保护。现在这情况这二百人自己都保护不了反而都成了累赘,真是白瞎了死去士卒的人命。
想到这柳长季便很是心痛,柳长季哀叹一口气,自觉的便加快了步伐,他得赶紧回去清点伤亡人数,看看那几阵箭雨过后自己折了多少人。
……
……
“那边有多少人?数仔细点,一个都不能漏。”
“报~,那边清点完毕,一共二十三人。”
“报~,这边也清点完毕,一共三十六人。另有十八匹战马被射死。”
看着眼前摆着的这一具具尸体,柳长季虽说流不出泪来,但是心里也是沉痛万分,他面无表情,有气无力的道:“咱们还幸存多少人。”
左右回复道:“咱这边二百来人包括伤员幸存一百二十六人,战马存活三十四匹。朝廷人马伤亡不大,但也死伤不少。”
“才一百二十六人,尸体数对不上啊!”柳长季扯住左右士卒胸口厉声问道,情绪很是激动。“赶紧去给我找,死了也要给我见尸首!”
说罢松开士卒胸口衣襟,对方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跌倒于地。众士卒都很理解柳长季的心情,众人心里一样不好受。
跌倒的士卒仓惶起身,他擦拭着眼角,竟哽咽道:“都找遍了,都找不到了。他们都在……在……”
“都在哪里?”柳长季喝问道,旋即他立马便放应过来。他脸色惨白,很不愿地扭头望向营区里那一堆堆火焰燃烧过后剩余的灰烬。
柳长季瘫坐在地,抱头沉思,沉默不语……
众人皆心情沉重,这才进嵘山第一天,便死去了这么多兄弟,那越往深走,谁知还要折多少人,那伙强盗又会不会再来偷袭报复?
柳长季沉默半晌,然后起身,以极其复杂的心情对大伙说道:“你们也见到朝廷那伙人的实力了,他们并不需要我们的保护,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所以你等带上这些死去的弟兄的尸首与骨灰原路返回吧。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待到你们回去等日后探明盗匪寨址所在,再让营里派重兵围剿,为他们报仇,朝廷队伍那边我再去作解释。”
说罢,柳长季走过一个士卒身旁,顺手抽出别在其身上的小刀。径直朝那些被射死的马匹尸首处走去。众士卒不解其用意,却见其走到马匹尸首处蹲下便开始给那匹尸体开膛破肚。
众人围上前来。疑惑地问道:“柳校牌您这是要做什么?”
柳长季划破一片马皮,回复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他们虽说不是战死沙场,但是他们作为一名戍边军人,以马革裹尸还也算是对他们戍边多年的一份敬意吧。”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皆纷纷抽出身上所携刀刃,各自夹杂着复杂的心情去割下马皮。
时辰渐过,除了老者等人,其余士卒包括柳长季都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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