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个星期六,我都会带着行萧去我原来常去的那所孤儿院。
对于我去孤儿院看那些小孩子这种行为,行萧非常的不以为然。他不愿意去,只是架不住我撒娇。好多时候只要我撅着嘴,他马上就会妥协。
他很喜欢我对他撒娇,我也很依恋他对我的纵容。
我去给他们发礼物,讲课,行萧看了几分钟,就无聊地躲出去抽烟去了。他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无所事事地摇着,和老气横秋的小虎互相瞪着眼。
他不太喜欢这些小孩子,说他们闹腾得慌。
行萧并不是个冷漠的人,你看他对二二就很温柔。
好吧,他说二二那么可爱,比这些小屁孩可爱多了……
小虎也不喜欢他。可能是因为他染个红发,不像是个好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虎,小虎则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谁也不肯让谁。
小虎想把他拖起来,不让他坐秋千。
只是行萧那么大力气,小虎怎么能拉得动?
行萧觉得有趣,也懒得搭理这个小屁孩。他靠在秋千上,把脚放在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把秋千摇得嘎吱嘎吱的响。
小虎从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往行萧身上撒去。
行萧气得站了起来,就准备去收拾小虎。
我在不远处,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见行萧起身,我怕他真的动手,赶紧叫道。同时跑了过去,把小虎护在了我的身后。
“小虎!帮姐姐来拿东西!”
行萧偏着头,抖动着身子,一副小痞子的样子。他龇着牙,面色不善地看着小虎。
我看行萧神色有异,就转过头。只见这小家伙也一脸不服气。他昂着头,做着鬼脸,还呼了呼小拳头。
看到这一幕,我啼笑皆非,这两个什么人啊!我忍着笑,半是劝慰半是警告地说道:“你跟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较什么劲!?”
“姐姐,我十二岁了!”小虎不满地纠正道。
行萧哼了一声,昂着头,轻蔑地看了小虎一眼,走到我面前刮我的鼻子。
小虎以为行萧要凶我,赶紧护在我的前面,用力地推攘着行萧。
行萧瞅了小虎一眼,倒是没有生气,他也笑了起来。
“别让我逮着你!”行萧威胁道。
小虎正要还嘴,可能看到行萧的神情有些可怕,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强撑着站在那里,瘦小的腿脚有些发抖。
我心疼地抱着小虎,瞪了行萧一眼。
行萧本来就对这些乐善好施不怎么感兴趣,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只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去的多了,他和守门的老大爷熟了起来。这两个烟鬼,仿佛阔别多年的朋友,有着说不完的话,我也懒得管他们。
下午行萧就带我去静屋弹琴。
谁能想得到,这个取名为静屋的地方,居然是一家琴房?
我一直在为没练琴的地方发愁,仿佛懂我的心意一般,行萧居然把我带来了这个地方。
我真的爱死他了!
静屋的老板叫花荔,是他的朋友。花荔是一个很好看很优雅的女人,就是有点高大。比行萧还高上不少,嗯,其实行萧挺矮的……
要不是花荔姐告诉我,我还一直不知道行萧也懂琴。
我让他给我弹一曲,他死活不愿意。他说比不了我。
后来在我的反复哀求下,他终于给我弹了一曲。是《千与千寻》的主题曲,always with me。这首歌刚火不久,听得人并不多。
行萧的琴练得不多,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看到他弹琴,我还是很喜欢!说起来,这个小痞子真的很高雅,既要看书又会弹琴,还知道天南地北的很多趣事。但是他偏偏就沉溺于当个小痞子,经常弄得浑身是伤。
这首曲子很好听,也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听行萧弹琴。后来,我又拉着他去看了那部电影。他看得昏昏欲睡,我哭得稀里哗啦。
第一次去静屋,花荔姐就直接把钥匙扔给了我,说我随时可以来静屋练琴。有时候我会拉着行萧教他弹琴,更多时候他会坐在旁边,静静地看我练琴。
我问过花荔姐,行萧是不是很喜欢琴?因为我能感受到行萧的目光,有一丝爱恋。不光是对我,还对那架琴。
花荔姐笑着点头,她说行萧很大胆,当时还壮着胆跑到红夜的舞台上弹过一曲。
我说我以前都没听行萧提起过。
花荔姐告诉我,行萧以前打算买个琴的。只是他们这行,总是躲在暗地里,不喜欢弄出什么动静,本来琴都看好了,后来又给退了……
“行萧,真的改邪归正了啊?”
我去上厕所,路过茶室,碰巧听见行萧和花荔姐在说话。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就是想偷听。我想知道关于行萧的一切,我想偷听更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偷听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确定,就算我被发现了,行萧也不会怪我。只要我靠在他的怀里,随便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你又在开什么玩笑?”行萧打着哈欠,似乎很累的样子。
“最近愣子对你可是不满得很啊,一直跟军子告状,说你不务正业!还说你的那些弟兄都快饿死了!”花荔姐笑道。
“这兔崽子,有本事跟梁叔说去啊,他对着军子哥告什么状?”
“他说你平时忙着跟梁爷挣外快,业余时间除了乐善布施就是耳鬓厮磨,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乐善布施?不乐善好施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愣子什么个水准。”
“我乐谁的善啊?”行萧来了兴趣。
“你不才从孤儿院过来吗?愣子说你每周都去。说不定明年政府的工作报告,还能登上你的名字!给你评个什么道德模范!”我能听出花荔姐语气中的嘲笑。
“哎,对了。听说你还不是空着手去!愣子说你去孤儿院遛弯,还要带礼物。那可是兄弟们的血汗钱啊!哎,你花荔姐也挺难的,什么时候来慰问慰问我呗!”
“放屁!那些东西值几个钱啊……是我家缓缓要去,我有啥办法?”
“哎哟,我家缓缓,这次认真啦?”花荔姐故作尖酸地说道。
我很期待行萧的回答,可是行萧没说话。
“萧子,也不是说不行,你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怎么找了张白纸来?”
“白纸不好吗?”行萧的语气很温柔。
“好!当然好!”花荔姐哼了一声,“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伟大的白纸!还每周去孤儿院,哼!都快把我们的疯子给改造成功了!”
“她想做好事,我总没理由拦着人向善吧?”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大红唇烟熏妆吗?什么时候开始好这口啦?怎么?纯情爱恋?搞了个这么纯的丫头?啧啧啧,校园爱情啊!”
“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呗。”
“你那王艾莎呢?我看王艾莎比她好!还别说,你这小子眼光有点贼啊!”
“我给打发上学去了。”
“哟!不忍心?”花荔姐啧啧赞叹。
“不忍心。”行萧笑道。
那王艾莎是谁!?他的旧情人!?上次还有个青悔!他怎么这么多旧情人!听到这里,我一肚子气愤,恨不得马上找到葛行萧质问。
“那这丫头你就忍心了?”
“你不也说了吗?纯情爱恋嘛!这就一张白纸。人家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我不忍心的话,她怎么活啊?”
“哎哟!你还有良心了!”
“有那么一点吧!”行萧笑道,“第一次,有人爱我……”
行萧的话很轻,很淡,让人有些心痛,但我知道花荔姐没有听进去。
“我给你说真的!你这丫头,也太白了点吧?好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忍,你如果真的打算跟她在一起,不教她点人情世故?”
“我倒是觉得挺好。”
“挺好?!!!!”花荔姐惊呼起来,“我明天把她卖了,你信不信她还帮我数钱?”
我有这么蠢吗?我咬着嘴,不满地嘟囔道,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可是我脚刚刚一迈,又听到行萧开口说道。
“人这是善良!善良跟蠢能一样?”
“有区别吗?”花荔姐明显不以为然。
“哪儿来那么多的人情世故?社会上多混几年,见面说说假话,什么事都象征性地谦让一下,这就是人情世故?我干嘛要把她教成这样?她想干嘛就干嘛,不挺好的吗?”
“不愧是大学生,说话就是不一样,讲得头头是道。”
“哎花荔姐你别打趣我了。”
“哼,你倒是潇洒!”
“我是她男朋友,又不是她爹。他爹才该教他这些条条框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找个女人,又不是找个女儿!不嫌累得慌!”
好啊!葛行萧!你活腻了是吧!说什么混账话!?我咬着嘴唇,目光如炬,如果葛行萧在我面前,我一定要掐死他!
“女人又怎么说?”
“女人就该任性一点,可以凭感觉,可以不讲道理。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交给她男人就好了呗。你知道的,我大男子主义!我们这些人,龌龊惯了,也不在乎多几件少几件。她喜欢单纯,就让她一直单纯吧,也不见得是啥坏事。”行萧随口说道。
“哟哟哟!大男子主义!遮风挡雨!多么伟岸的声影!多么高大的一面墙!”花荔姐砸着嘴,笑得前俯后仰,“哎,你说吧!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都让人觉得虚伪。可我们女人偏偏就爱听!军子那木头怎么就说不出这种话!我说嘛,怎么这么多女人喜欢你!大学生读的书多,就是不一样!怎么办?姐姐也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看姐姐怎么样?要不就在这里?反正你那丫头不知道,军子也不知道!你来摸摸姐姐的胸,多软!”
“……”
“花荔姐你一天到晚取笑我,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怎么?看不上姐姐?”
“……”
“也是,守着个美娇娘,自然看不上姐姐了。但是我给你说啊,熟女有熟女的好!你看人家愣子就喜欢熟女……”
我听着他们说着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急不可耐,就差冲进去了。好歹,才听出他们在开玩笑。行萧并没有那么急色。
“那你有没有想过,咱么这一行……万一哪天你不在了怎么办?”
“花荔姐,我真的有机会改邪归正吗?”行萧的语气仿佛有些期盼。
“我看你现在真的是晕头转向了,怎么这种蠢话都说出来了?有没有机会,你自己不知道吗?”忽然,可能花荔姐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尖锐了起来,“哎,等等,你现在一天到晚跟着梁叔到处跑,就是想这个?”
行萧没有做声。
“哎,哪儿有那么容易?别说你惹了不少人!陆辉和白阎王都不会放过你。你身后还有一帮兄弟跟着你吃饭呢……”
“我知道,也就说说罢了。”行萧笑着,只是他的语气有些低沉,“万一……希望那一天晚点来。等我不在了,还请花荔姐帮我照看着缓缓,你也知道,她没心思,别让别人欺负她。”
“你倒是说得轻巧……哎……她命真好!”
“她多半是得罪了月老,才遇见了我!”行萧摇摇头苦笑道。
“万一姐姐比你还命短呢!”
“不会的。军子哥肯定会护着你的!”
“军子……”
说到这里,气氛有些沉重,他们好久都没说话,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花荔姐,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关心你!葛行萧永远都是你弟弟!”
“……”
“哼!这些话,哄哄你家那张白纸还行!想跑来骗你花荔姐?别跟姐姐煽情!姐不吃这一套!行了,快去看看你家白纸,等会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万一哭起来怎么办?你不得伤心死?”说道这里,花荔姐哈哈大笑,笑得有些夸张,让人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