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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五章:黑暗时代

在前文曾讲过蓝山大陆的三祖湖的传说,湖岸定居的古老民族——始湖人相信他们是两种对立的物种最终结合的后代,这两个物种分别就是女人和男人。

这个极具想象力的传说,其中最荒诞的设定,是始湖人混淆了性别和物种之别。然而始湖人的传说,并不仅仅是叙述上的夸张表现,而是来源于真实的认知和记忆,对史前世界的描绘不是空穴来风。

蓝种人朝着更加高效和完善的社会秩序进步,出现了更加细致和明确的社会分工。不同体格和智力水平的个体扮演族群组织中不同的角色,但性别并没有成为分配社会职责的纬度。两性之间,即使在交配过程,都不存在主动与被动之分,更何况一样的智力和体格水平。女人比男人,几乎唯一的差别就是可以产下蛋,而孵化和养育亦不是女人单独的责任。原始人可以隐约感觉到两性之分别,却说不出究竟差异都在哪里。在这种意识下,无论把男女想象成同一个性别还是想象成不同的物种,似乎都有理由说通。

但将男女想象为对立之势,却并不符合处于母系时代的蓝人种的认知与事实。母系时代的蓝人种,男女之间是和谐互爱的。他们不仅共同生活,也共同担负平等的职责。

母系时代,是蓝种人历史上最美好的时代,以此可以认为始湖人的传说,与之并无关联。关于那安人起源的传说,在蓝人种的世界里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三祖湖十分具有代表性。因为它完整而并不另类,与许多传说的情节都具有相似性。

三祖湖的故事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虚与实之间有一条纤弱的游丝相联。在某种意义上,它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情节,尤其在前半段的内容正是蓝人种一个特殊的时代所上演的剧情。

这个时代是母系时代接下来演变的时代,是从一个美好的世界堕入到了黑暗的深渊,那安人也将这个时代称作黑暗时代。

所谓的黑暗时代从大约1.3万年前开始。它的第一阶段是蓝人种作为一个种族在生存领域向外部扩张。这一扩张的过程,在1.1万年前基本完成。此时,蓝山大陆除了沿海荒凉的岛屿和环境恶劣的高山,都已被蓝人种占据。

生存空间的扩张,引发了蓝人种第一次人口爆发。而此时农业在那安人世界里还没有出现。事实上,还有另外一样本不该先于农业出现的事物出现了,那就是奴隶。

在大约1.2万年前,蓝人种的部族中,就已经出现了奴隶。而这些奴隶不是蓝种人,而是被战胜的另两个种族。最初蓝人种对于异种的态度,只有驱逐和杀戮。但渐渐的,少数的俘虏免遭屠杀,而是以奴隶的身份出现在蓝人种的部族之中。

在仍然以采集和狩猎为生存方式的前提下,豢养奴隶很难理解有什么益处。奴隶不能被限定在区域内从事生产活动,与部族一起参加采猎也并不现实。在当时的条件下,甚至没有足够安稳的圈控奴隶的工具设施。要保证奴隶逃不出部族,只有采取一种极端的措施,那就是将俘获的奴隶致残。

尽管非常残忍,却在当时的环境下,真实而普遍。生活在蓝山山麓和沿海地带的蓝种人,彼此交识的机会几乎不存在,而且他们俘获的奴隶种族也不同,但却采用着相同致残奴隶的方式。

致残一个那安人奴隶的方式,就是把它的跖骨打断,切掉翼膜,从此,他不但不能飞行,连行走都只能跛行。被致残的奴隶可以参加一定的采猎活动,然而还有另一项主要的工作等着他们。

奴隶的出现与蓝人种部落或氏族中特权阶层的加固相生相伴,因为奴隶的主要工作就是服侍特权身份的主人。这些特权者,或者称作地位凌驾于平民之上的人,是部族的首领以及作为各家主的首领“幕僚”。

这些少数人组成的上层阶级,不仅掌握了世俗的权力,而且垄断了与“神灵”的沟通。他们从最初的秩序的维护者变成了秩序的建立者,豢养异种奴隶,则成为其炫耀权威的方式之一。

一个蓝人种族群的异种奴隶数量,约相当于族群人数的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这样少的数量,大部分归为首领的私有财产,较富有的家主分占另外少部。

奴隶与当时下民的关系微妙。奴隶没有人身自由,但首领豢养的奴隶们只是从事较轻的体力工作,却能享受和平民相同的甚至更高的物质待遇。平民往往不敢欺凌奴隶,而有些奴隶依仗与首领关系亲密,甚至敢去欺凌平民。

奴役高种人的部族,首领通常看重高种人的体格力量,他们往往只被去势飞翼,有些甚至可能保留健全的身体。首领把他们充作自己的护卫打手,保护自己,威慑下民。高人种职业军户的身份从那时起已经开始形成,并且从一开始就十分适应自己的身份。

相比来说,矮人种奴隶的境遇就复杂的多。作为纯粹的仆役,矮人种在蓝人种世界中,只有阿谀主人才能求得生存。他们的躯体和灵魂上都同时卑屈的存在。为奴不是一世生命的劫难,卑微苟活的矮人还必须把生存的“技能”传继给后代。矮人毫无生活的愿瞻,唯有假依主人的威力欺凌下层,以获得精神的补偿。但往往在动乱之际,这些矮人又会被推到前台,供判者杀戮以缓释压抑情绪。

蓝种人征服了另外两个种族,其内部也通过战争兼并和重组。曾经和谐宁静的母系社会被彻底打破。以家庭为单位和纽带的组织形态瓦解,原本血缘关系亲密的氏族组织朝着形态更加复杂的部落转变。部落武力的强弱决定了整个部落生存的权力,个体武力的强弱决定了其在部落中的地位。

从一万一千年前开始,蓝人种成为极端崇尚武力的种族。部族之间的战争以及部族内部的内乱频繁发生。这也是所谓黑暗时代的最为阴霾的高潮阶段,仇恨笼罩着整个蓝人种世界。

资源条件的改善,造成了蓝人种的人口爆发,但原始的采猎的生产方式却没有取得质的突破。土地的有限承载能力和人口规模形成矛盾,除了提升生产力,剩余的化解方式,就是在内部竞争和残杀中,将多余的人口抹去。

一切矛盾自有根源,然而那安人世界的两性矛盾,是以人类的思维难以理解的。人类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从此男人掌握权力,开始热衷于征服和杀戮。另外,虽然还没开始讲起,克力达人也是从母系时代走向父系时代的。但那安人从未有过父系社会,男人和女人在一开始就站在天平的两端,维系平衡的是一颗叫作权力的砝码,当这颗砝码不断加重,平衡也被打破了。

权力是一只不停生长的野兽,当它长大到可怕的程度,必须要换上一条新的坚固的锁链将它锁住。但当时的蓝种人显然还不知道怎么“铸造”那条新的锁链,只有放任它狂肆。

一个权力集中的群体,更容易在专注意志和执行力上压制权力分散的群体。集权的家庭领导了氏族,集权的氏族领导了部落。最初一个社群可以交由女人领导,女人的威望和协作心态就足以“锁住”她手中的权力。但在崇尚武力征服的时代,男女又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在黑暗时代的部落族群,家庭单位以新的形式存在了下来。家庭不再是以情感为纽带的自愿结合,而是以家主的私人意愿作为强制,形成的组合单元。家主在家庭之中享有至高的地位,其他成员来源复杂,可以是在其他部落强夺或交易而来,也可能是部落内部其他个体的自愿依附。这些成员都必须绝对服从家主的权威,即使与家主或其他成员都没有情感基础。

家庭的规模也不再平衡,有的家庭势力庞大,有的家庭则相对弱小。家庭内部还是保持着相对平衡的男女比例。多数家主并不妨碍其他成员互相交配产育后代,但他在选定继承人上,一定会选择自己的亲生骨肉。

事实上,一个部落所有的家主基本都是部落首领的血亲,有些非血亲的家主也是原本组成部落的氏族族长的后代。此时,蓝人种部落已经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延续血脉的精神和生理需求。部落被其首领看作是自己的家族的财产,而其他成员全都是被分配到各个单元管理和控制的财产类型。部落首领和他的家族希望其财富能够完整的被后世继承,就一定要采取最严格的筛别方式,确认继承者的身份。

继承者不仅要是家主的亲生骨肉,还必须要与家主同一性别。假如一个部落为女人领导掌控,那么部落之中的女人家主为避免自己的血脉拆断,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势力孤弱的儿子作为继承人。这样女性继承的形式便一代代传递下去。

相反,被男人掌权的部落,男人当然也不希望权力旁落到女人或者其他无血缘的男人手中,也会选择自己的儿子为继承人。不过男性家主为了确保继承者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家庭之中会选择自己最中意的女人独占,而不允许其他男人与之交配。

这样的继承形式,致使的结果是,一个部落要么全由女人掌握权力,要么彻底被男人统治。而被统治的异性在部落中地位低下,被防止夺权而处处排挤和受限,彻底沦为对方的附庸。

黑暗时代的部落内部的权力斗争几乎都发生在两性之间。男人与女人势如水火的仇恨成为社会矛盾的主流。男人和女人不再是平等并立,为争夺资源和权力以及资源和权力的继承权,两性竟彻底走向了分裂。

掌握权力一方的下民,即使时时受控于家主,但地位还是在异性之上,因而更容易心甘情愿地依附其上,压制另一方。为了维持统治秩序,在精神上控制所有成员的假想规则,即原始的宗教崇拜,也在这一时期产生了。

两性间这种脆弱的平衡状态,在任何有性物种中都无法想象,也不可能发生。但在那安人的历史里,竟确确实实存在着这样一个时代。然而黑暗时代进入到后期,已达到一种失控的状态。这就是三祖湖的传说内容,在现实中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在当时的蓝山大陆上,甚至出现了仅有男人或仅有女人组成的部落。但这些极端形式存在的部落绝不是放弃交配,也不可能自性繁殖。他们自有其相当残忍的传继后代的方式。

同性部落都是极端崇尚武力的典型。有的部落甚至放弃了采猎,而仅以掠夺和杀戮作为维系生存的方式。在精炼体格后,去其他部落掠夺资源,而他们同时掠夺的还有异性。

由于那安女人每年只能在春季受孕一次,性别大战,一般都会在春季之前发生。或者男人部落战胜女人,或者女人掠走了更多的男人。但无论谁成了被迫交配的俘虏,待女人产卵期结束之后,俘虏都只有被杀的命运。然而更加残忍是,如果孵化出的是同性就会被留下,成为部落的后代,而孵化出的异性婴儿,降生之日就是死亡之时。

因为每一个女人都有受孕的机会,而部落人数往往比异性俘虏的数量多上很多,因而女人部落诞生女婴的机会也要更多。不过男人部落也有一个优势,是他们可以先期防御避战,再利用女人身体脆弱的生理期到来之际,发动反击,赢取胜仗。

极端存在的同性部落,在历史上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且没有成为主流,仅在局部地区短暂又间断的出现。尽管它长期存在于多个那安人民族的传说中,却一直被那安人史学界仅仅看作祖先想象力的呈现。但现代的发掘证明,至少在三祖湖及周边流域存在过这样的同性或准形式的部落社会。这与三祖湖始湖人的传说也刚好吻合。

同性部落并不仅是文明向前的残酷的冰冷的一股逆流,其对于那安人历史产生的一样最积极最重要的影响,是其催生了农业的诞生。当时的同性部落为了迫使异性俘虏主动“就范”,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植物,其叶片熬制的汁水具有强烈催情效果。这种被叫作情禾的植物,成了那安人有意识地种植的第一种植物。本来只作为一种药草,却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作物的属性。被黑暗笼罩最深的世间之物竟成了突破黑暗的第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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