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厉家一直对外宣称,叶梦云是不小心坠楼,只是意外。
但当时刚好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厉擎东却亲眼看见,她是被那个女人给亲手推下去的。
“医生怎么说?”
他穷追不舍地问道。
护工大姐又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竹瑜看见,大概是因为愤怒,厉擎东的手背上露出了一道道狰狞的青筋,一路向上,蜿蜒到了小臂。
他今天没有穿制服,也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灰色连帽衫,袖口高高地挽了上去,露出一截胳膊。
她顿时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厉擎东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消失了,他一把拉扯过竹瑜,推搡到了叶梦云的床边。
“妈,这是竹瑜。”
他的声音恢复了温柔。
“竹瑜,这是我妈。”
他又扭头说道。
竹瑜在心中腹诽,我又不是聋子,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可是,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而已,嘴上可不敢有任何放肆。
“厉太太,你好。”
虽然对方根本看不见,但竹瑜还是鞠了一躬,面带微笑地打了招呼,语气尊敬而客套。
想不到,她刚站直,一旁的护工大姐就惊喜地喊道:“厉太太的手指动了一下呢!竹小姐,厉太太应该很喜欢你,她只有在听到最爱的那首曲子的时候,才会偶尔动一动手指!”
厉擎东也急忙冲了上去,拉起叶梦云的一只手,仔细地看了又看。
“真的吗?”
护工大姐笑道:“是啊,我一直注意着呢。”
说完,她又大胆猜测道:“一定是因为竹小姐的声音好听,语速又不急不缓的,听起来格外舒服。”
厉擎东放下叶梦云的手,回头斜睨了竹瑜一眼。
“是吗?”
他想了想,这才说道:“那你以后要是有时间,就多来陪我妈说说话吧,既然她这么喜欢你。不用太频繁,每周三次就好。”
什么?!
这是什么奇葩理由,又是什么奇葩安排啊!
竹瑜顿时露出了一脸抗拒的表情。
“就这么说定了,走吧,我们不要耽误她休息。”
厉擎东不由分说地拽过竹瑜的手,拉着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一直被他带到电梯前,她才如梦初醒。
“厉、厉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恐怕……”
竹瑜结结巴巴地说道,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借口。
她倒也不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只是电视台的工作强度已经很大了,别说每周三次来探病,就是每周一次,恐怕都很难做得到。
“恐怕什么?嫌少?改成五次?”
厉擎东似笑非笑地问道。
竹瑜闭上了嘴。
“有空来探望老情人,说明你的工作也没多忙,既然如此,来陪我妈聊聊天,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哦?”
他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拉长,语调上扬,带着戏谑的味道。
“那是工作。陆昊然遇袭,我不相信厉先生没有听到消息,整个云城都传开了。”
竹瑜把脸别到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刚好,电梯来了。
她率先走进去。
厉擎东狠狠一挑眉毛,也跟着走了进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陆昊然想大刀阔斧地改革,也不想想看,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他嗤笑一声,对着电梯里的镜壁,动作优雅地理了理头发。
竹瑜一惊。
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吗?
可她不愿意低头去请教,何况,知道太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陆世强老了,他想在退休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但他只有一个女儿,那些侄子外甥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忽然冒出来一个陆昊然,胆子又那么大,你说,他怎么能不挨刀呢?”
说着说着,厉擎东忽然靠了过来,将竹瑜圈在电梯一角。
她光顾着听他的话,冷不防,他已经凑得这么近了。
“唔,是。”
竹瑜有些紧张,只能慌乱地应了一声。
幸好,厉擎东没有再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紧紧地咬着嘴唇,竹瑜听见,头顶上方隐约传来一声轻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会让你白做,一周三次,一次五千块,十分钟即可。怎么样,这个外快,赚得不少吧?”
她正心猿意马,厉擎东又开口了。
不少,真的不少了!
一周一万五,一个月可就是六万!
哪有这种好事?
但竹瑜相信,既然厉擎东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分钱都不会少给她。
她马上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厉擎东皱眉:“你拜金的样子可真丑,离我远一点。”
电梯到了,他径直走了出去。
结果,走了几步,意识到竹瑜没有跟上来,厉擎东疑惑地回头。
身后的电梯门又徐徐合拢,她还在里面。
见他回头,竹瑜摆摆手,表示再见。
“你!”
厉擎东忽然想到,他刚才习惯性地按到负一层,这里是停车场。
竹瑜要去的是一楼,所以,她又上去了。
追上去这种事,厉擎东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坐到车里,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加过她!
两个人一向都是电话联系,干净利落。
就跟现金交易一样,银货两讫,买定离手,谁也不黏糊谁。
咬咬牙,厉擎东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怎么不坐我的车走?”
刚回到采访车上的竹瑜感到手机一震,是短信,还以为是欠费提醒。
结果,她点开一看,竟然是厉擎东发来的。
我的天,都什么年代了,还发短信。
竹瑜飞快地回复过去:“不是厉先生您让我离远一点的吗?”
几秒钟之后,厉擎东看着屏幕,强忍着没有把手机丢出去。
他刚要发动车子,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知道打过来?”
以为是竹瑜主动回电,厉擎东嘟囔一声,随手戴上耳机,直接接通电话:“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擎东,老爷子想见你,让你马上回家。”
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很温和,但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容反驳的威严。
“是魏叔啊,我知道了。”
厉擎东淡淡地回答道。
他挂断了电话,心情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那个冷漠无情的地方,也算是“家”吗?
想到这里,厉擎东踩下油门,像是一阵风一样开出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