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风呼啸而过,似乎就在耳朵边对着自己耳语,清净又美好。
小院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梁上挂着一面写有齐家字样的旗藩,旗藩在呼啸风中飘得很是厉害。
庭院西南方的小池塘里偶尔路过几只歇脚的无名鸟,时不时泛着一阵阵涟漪。
院脚处,一个小姑娘正蹲在池塘边把玩着枯萎的芦苇枝,背影看着忧伤而又寂寥。
“三小姐,三小姐,你在哪?该出发了。”吴妈妈在院门口扬着嗓子喊了起来。
“我在这儿呢,马上来。”闻言,齐可卿立马扔掉手中的芦苇管子,飞快地跑向吴妈妈跟前。
初春的风划过脸颊,齐可卿只觉心情大好。
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上了马车。
“三小姐,慢些走,当心别摔着。”吴妈妈在后面满不放心的喊着。
主仆三人相继上了马车,齐可卿安静的看向吴妈妈,心里头的想法却早已百转千回。
虽说吴妈妈已然到了花甲的年纪,但整个人仍无比精干利落。
吴妈妈是祖母的陪嫁丫鬟,也是家中最受祖母倚重的嬷嬷。几十年了,心甘情愿陪着祖母一起在这大宅院里蹉跎着岁月。
想到这里,齐可卿突然间倒是十分羡慕这份珍贵的主仆情谊。
虽说自己不是很想回那个满是谋求算计、虚情假意、尔虞我诈的家,不过每每想到可以再次见到父亲母亲,便做什么都值得了。
齐可卿越想越兴奋,很快就可以再次见到父亲和母亲了,心情似乎也变得轻快起来。她撩起车帘,看静湖中有鸳鸯在戏水,听深涧冲击力极大的激流,就连溪边的芦苇荡,都是一簇簇互相紧紧依偎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颠簸得令人昏昏欲睡……
“吁——”
马夫搁下马鞭长长吁了一声。
齐可卿突地被惊醒。
想必是到了吧。
马蹄极通人性的滴答两声便停得稳稳当当。吴妈妈率先掀开车帘,探出头去。早有垫脚板凳在车旁边侯着了,吴妈妈下车之后便规矩的立在一边,等待主子下车。
齐可卿便在马车里披上了严严实实的衣服,兜帽上有厚厚的白绒。
在这初春的天气里,显得既暖和又得体。
当绣花鞋踏在地上的时候,齐可卿这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三小姐舟车劳顿了,您先回醇意小筑休息休息,这可是将军亲自为您挑的院子。夫人可是拾掇了好几天呢!”门口小厮殷勤的招呼着。
“好的,有劳了。”齐可卿客套的说着。
说着说着吴妈妈便把齐可卿领进了将军府。
真真是许久不见,离上一次回府竟已隔世。
绕过两座花园,再穿过三条长廊,经过一条水榭,醇意小筑就出现在齐可卿眼前。
“三小姐,到了,您赶紧进去歇歇脚吧,奴婢这便先回老太太那儿回话去了。”说完吴妈妈恭敬的福完一福,便要抬脚离开。
“吴妈妈慢些走,劳驾代我向祖母问安,待我稍作休整,便来看望祖母。”看到吴妈妈走的有些急匆匆,齐可卿赶忙交代了几句。
吴妈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的那端,齐可卿这才踏上醇意小筑门前的石梯。
百感交集骤然涌上心头。
推开房门,屏风还是寒梅傲雪的图案,茶几上的茶具还是竹影交横的花纹。往里走,梳妆台上,左边放的是耳饰和胭脂,右边放的则是发带和步摇,相思木制成的梳子也正安静的躺在铜镜前。
这一应用具竟与自己的喜好别无二致!
齐可卿摸了摸梳子,动容不已,瞬间热泪盈眶。
“小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看到齐可卿红了眼眶,蝶霜好心的关心道。
闻言,齐可卿便用手使劲揉着眼睛,说道:“没有,不过是沙子迷了眼,没事的。”
说完,齐可卿便坐在铜镜前开始卸下束发的锦带,准备沐浴,褪去一身疲惫。
蝶霜便开始规整行装,但醇意小筑早在前几日就被谭夫人收拾得彻彻底底,蝶霜没忙活多久便下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傍晚。
傍晚的初春,卸去了白天温柔和煦的微微阳光,反而生出了些许峭寒。
齐可卿正专注的看着一册名山游记,感觉有些干渴,便拿起一旁的茶盏,却突然发现里头的茶水早已见了底。
本想叫蝶霜再添些茶水。
正想着,门口突然进来好几个提着食盒的婆子,列成一排,走向桌旁,将自己手里的菜肴一一端了出来。
对此,齐可卿感到有些奇怪,这么多菜,难不成是蝶霜叫来的?
就在齐可卿正打算开口唤蝶霜时,突然墙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夫人,您来了啊,三小姐此时正在里面看书。”蝶霜稚嫩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眼中充满了期盼,大步走进来的时候,风掀起了她月白色的外袍。
记忆里那个美丽自信的母亲,此刻,和眼前的人突然重叠在一起。
齐可卿赶紧站立了起来。
脑海里浮现出母亲逝世那天。
肝肠寸断还在心间隐隐作痛。
望着久别的母亲,齐可卿不禁红了眼眶。真怕此时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化为泡影,自己仍是孤零零一个人。
“我的小卿,你终于回家了,这些日子让你在外面受苦了。”谭夫人眼里噙着泪水,奔走了过来,双手捧着齐可卿的脸,来回抚摸。
“小卿,你瘦了......”谭夫人哽咽的说。
“母亲!卿儿好想你。”齐可卿啜泣一声,便一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
此刻,齐可卿在谭夫人眼中就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齐可卿满脸泪水不停蹭着谭夫人,双手还死死箍着她的腰间不愿撒手。
就这样两个人紧紧相拥,抱头痛哭。
“三小姐,您快放开夫人吧,屋里的晚饭都快凉了。”蝶霜看在眼里,小声地提醒了句。
蝶霜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齐可卿,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松泛了下来。
“小卿,乖,听话,先进去吃点东西垫垫胃,以免饿坏了身子。”谭夫人宠溺的摸了摸齐可卿的头。
“嗯!卿儿最听母亲的话了。”齐可卿脸上泪痕还未干,却已然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拉起谭夫人的手便往里间走去。
“母亲,卿儿真的好想你,今晚上我和母亲一起睡觉,好不好嘛。”
只有在谭夫人面前,齐可卿才能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撒着娇。
“当然好啊,没问题!”谭夫人宠溺的说道。
“母亲真好。”